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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静秋的眉尖也蹙紧了,府医这人小毛病不少,大毛病却是没有,清澜郡主查过他,愣是没有发现异常处,正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想过府医这人会有问题。
但如果这人没有异常,为什么会一气之下弄死那小学徒?
对于一个医术尚可的大夫来说,要弄死个把人真的容易得很,毕竟没有人比他们对人体更为熟知。
“那就报官。”容金氏气怒道,“这样的人,我们府里不能再留他,以往看他行事还算端方,这才留他当个府医……”
容静秋却是开口打断母亲的话,“且慢。”
容金氏面对女儿的时候,收起了怒容,语气和蔼地问询,“秋丫头,你想如何?”
容静秋看到母亲面对她时的小心翼翼,顿时哭笑不得地道,“娘,我的身子真的好了,您不用如此小心。”
容金氏轻抚女儿的秀发,“儿啊,等你日后为人母了,就会明白为娘如今的心情。”顿了顿,“为娘这一生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兄妹几个能平安顺遂,此生便无撼了。”
容静秋默然了,她的手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辈子她没有幸能尝到为人母是个什么滋味,这辈子她想圆这个梦,拥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低落的情绪抛诸脑后,上辈子已逝,再想无益,还是回到当下更要紧,于是凑过去与亲娘细声商量了起来。
容金氏的眉头一直紧皱,最后却是惊讶地看向女儿,“你怎么会想到她?”
“娘,别小看她,烂船还有三分钉。”容静秋冷笑地道。
本来想把容静冬给扯进来的,但想到容金氏那句只求你们兄妹几个平安顺遂的话,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舍不得伤害容金氏,遂也不想拿还没有确定的事情去让她烦忧。
容金氏点了点头,最后道,“你想怎么做都行,万大事还有爹娘为你兜底。”
容静秋抱住母亲的手臂,轻轻地依偎着她,像个孩童一般。
容金氏轻抚女儿的秀发,这是她失而得复得的宝贝,哪会不珍惜不疼宠?
“四妹妹那边,母亲打算何时跟她说清楚?”容静秋很快就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面孔,母亲的怀抱虽好,却不是独属于她一人,“纸包不尊,拖得越久越不好,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娘,四妹妹若是从别的途径知道这事情,只怕会更偏激更钻牛角尖。”
说到最后,她微微垂眸掩去自己真正的心思,容静冬安静得太久了,这不寻常,所以得把她提溜出来,依她那个火暴脾气,这事真与她有关的话,露出破绽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当着母亲的面去算计容静冬,她终究有几分惭愧,这份母爱越来越浓,但她能回报给她的却越来越少,终究还是会让她伤心难过,一想到这里,这心就难受得紧。
一提到小女儿,容金氏就头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于她都是同样重要的存在?不过想到大女儿还愿意关心小女儿几句,这心总算是舒畅了一些。
“你这妹妹被为娘宠坏了,如今想要纠正却是无从入手,她若是回来,肯定要吵闹一番的……”边说边小心地留意大女儿的表情,提前把最坏的情况说出来。
容静秋道,“娘,四妹妹姓容,老是在外祖家住着也不像话,别人会说闲话的。”顿了顿,“至于我与九皇子的婚事,我们好好说,相信四妹妹会接受的。”
“但愿如此。”容金氏脸上有抹欣慰的表情,轻拍女儿的手背,“难为你还记挂着她,为娘甚感欣慰。”
容静秋有些羞愧地低垂着头,她没有母亲说的那般宽容大度,对于下毒害她的人,她绝不宽容。
容金氏却误以为女儿听到夸赞不好意思,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终于大女儿松口关心了小女儿几句,容金氏离开时脸上都是带笑的,要接小女儿回来,这事还得她亲自去办,毕竟小女儿那狗脾气也就她能劝几句。
容静秋看到母亲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收,手指冷冷地轻敲着桌面,容静冬会趁机回来的,她得想想该如何“招待”这个嫡亲妹妹了。
“姑娘,九殿下来了。”竹儿掀帘子进来禀报道。
容静秋收回复杂凌乱的心思,表情一派悠闲地道,“请他进来。”顿了顿,“这回谁作陪?”
两人虽有婚约,但未成亲始终是外男,赵裕每次来探望她,都会有容家男丁做陪。
“是鹭哥儿。”
容鹭?
容静秋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容鹭抢着这差事是为了什么,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容。
没多时,小少年容鹭就故作老成地陪着赵裕掀帘子进来了,他一进来就先规矩地向容静秋行礼,问长姐好。
这举动倒是让赵裕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少有的亲昵地摸了摸容鹭的头顶。
容鹭的脸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想要避开头顶上的手,但想到嫁入东宫的亲姐,又勉强按捺住了自己想要逃避的心里。
“好了,没看到我家鹭哥儿都不好意思了?”容静秋笑道,将容鹭从赵裕的“魔掌”下解救出来,还向他招手,让他到她身边来。
容鹭如释重负地赶紧上前到长姐的面前,任由她拉着坐到她身边,再然后就是长姐的奶娘林安氏给他拿好吃的糕点,在容静秋这里,他会下意识地放松自己。
生母傅姨娘被送到家庙去了,出嫁前姐姐说是她的主意,让他如果要恨,就恨她好了,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他当时摇了摇头,他知道姐姐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再任由生母胡作非为,最后受累的还是他,哪怕他已经记到嫡母的名下,但人的出身是改不了的,血缘也是切不断的,生母做的事情最后还会算到他头上。
他跟姐姐说,他谁也不恨,不过生母再如何也生下了他,他会定期去家庙探望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姐姐说好,还说会定期送银子给他,让他拿去给姨娘改善生活条件,但不能直接给银子姨娘,不然会生出祸端来的,要他谨记。
生母所做的事情他也羞于启齿,而且姐姐这做法算是顾全了大家,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他去探望傅姨娘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嫡母容金氏,姐姐嫁进东宫前跟他说,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征得嫡母的同意,礼节上不能出差错,当然这些事还要另外向父亲报备,这样一来,嫡母就不会为难他了。
他原以为嫡母会不高兴,但哪知嫡母很快就同意了他逢初一和十五这两个日子去探望生母,他松了一口气之余,对嫡母越发尊敬了。
赵裕看了眼乖巧吃东西的小少年,顿时笑了笑,这才上前仔细看了看容静秋的脸色,确实是一日比一日红润,“我给你带了些滋补的药材来,你这身子还是得补补。”
容静秋白了他一眼,“我不要,我最近一闻到药味就想吐。”
吃太多药了,她已经不耐烦这股味道了,而且也勾起了她上辈子的噩梦。
“听话,哪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赵裕板着脸训了她一句,然后直接越过她,唤林安氏近前,一一耐心地吩咐药材的作用和用量,完全不假手于人。
小少年容鹭见状,悄然地凑近容静秋道,“三姐姐,九殿下真关心你。”不知道那位太子姐夫会不会如此关心自家姐姐呢?他心里有着期盼,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容静秋斜睨他一眼,在他头顶轻敲了一下,打趣道:“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了?”
哪知道容鹭点了点头,“三姐姐不知,我们族学的夫子就对他娘子不好,我亲眼看到他对他娘子不是打就是骂,嫌弃他娘子是农女出身。”
容静秋一愣,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八卦,族学的夫子,她从来没有关心过,此时不由得皱紧眉头,这样的人如何配当人夫子?省得误人子弟。
回头她得把这事跟爹娘提一提才行,这种败类人渣不配为人师表,而且还要狠狠整他一顿,让他不敢再拿妻子来泄气。
容鹭不知道他不过是八卦了一回,就断送这这族学夫子的前程。
“你们姐弟在说什么?”赵裕吩咐完林安氏,一转眼就看到姐弟俩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什么。”容静秋道,看了眼容鹭示意他淡定不要慌,“对了,那日离开东宫太匆忙,我好像看到六妹妹在床前?”
一提到容静季,容鹭就会竖起小耳朵仔细地听,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姐姐的消息,毕竟他离东宫太远,就算想知道姐姐的近况也不容易。
赵裕瞥了眼容鹭,容静秋会提起容静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这小子身上,看在他对容静秋这个长姐还算恭敬的份上,他也就随口道,“她那天很担心你,一直在你床前照顾着,后来体力不支险些昏过去……”
容鹭听到这里,不由得“啊”地惊叫一声,两眼紧张地看向赵裕,“我姐她怎么样了?”
“别紧张,她没有大碍,太子当时将她抱回去了,事后我也派人去跟她说了你三姐姐的情况,让她好安心。”至于容静秋后面中毒的事情,他就没有派人跟容静季提了。
容鹭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听到太子如此关心自家姐姐,他总算能安心几分。
容静秋看到小少年脸上的笑容,心知赵裕也是拣好的来说,至于容静季婚后过得好不好,她还是得亲眼去看看,才能放心。
仿佛知道容静秋在想什么一样,赵裕看着她道,“本皇子从不打诳语,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听说最近太子颇为宠爱容侧妃,接连留宿在她的寝殿内。”
容静秋轻咳一声,眼角朝容鹭的方向努了努,当着人孩子的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心里却知道他所言不假,若非有流言传出来,赵裕是不可能会知道这些的,不然他一个小叔子关心兄长的后院,那就是要遭人闲话的。
赵裕却是冷哼一声,都十二三岁了,还真当他是无知的孩子啊,这年纪都能说亲了,在一些乡下地方,只怕都能当爹了。
容鹭的脸微微一红,听到这消息,让他的心里欢呼雀跃了好一阵,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姐姐极得太子的宠爱?他又不是一无所知的孩子,自然知道在后院,男人的态度才是决定女人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得宠与否,真的很重要。
就好比他生母,之前得宠时不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压得嫡母喘不过气;一旦失宠了,那就什么都不是了,若能安安静静地待在后院一隅还好说,偏要搅风搅雨的话,那就真没有立足之地了。
容静季是真得宠,太子已经留宿在她这里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这让东宫的其他女人都恨得牙痒痒的,可又无计可施。
齐侧妃已经打碎屋里不少摆设了,可胸腔内的嫉妒仍旧无法平复,太子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她现在对容静季的忌惮之心提到最高,太子妃这个位置还空缺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容静季坐上去的。
齐傲儿来探望她时,正好看到齐侧妃坐在满地狼籍中恨得扭曲了一张面容,她当即皱眉,就这胸襟,还想当太子妃?没得让人诟病齐家女儿没教养。
“庶姐,起来,赶紧去洗把脸,我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嫡妹的声音,齐侧妃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嫡妹,脸上讪讪的,忙唤侍女进来扶她起身,转到后面的净房洗了脸,重新整理了仪容,这才重新出来与齐傲儿见面。
“嫡妹怎么过来了?”她坐下后道,“也不找人跟我说一声,我好在门口迎接。”
“那倒不必了。”齐傲儿道,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到齐侧妃的面前,“这是不是你吩咐你姨娘办的事情?”
一个小人就这样甩到齐侧妃的身上,她下意识地接过,看了看,赶紧扔掉,有几分心虚地道,“这是什么?我没叫我姨娘做这个,嫡妹莫不是搞错了?”
“没有就最好,庶姐,我告诉过你,那容侧妃不会是你的对手,她当不了太子妃,我们也就无须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还是用这样的方式去对付她,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
齐傲儿满脸的鄙夷,当即就朝贴身侍女看了一眼,那侍女立即会意地上前拣起那个小人扔到了炭盆里,顿时屋里有股烧焦的味道。
齐侧妃的脸色十分难看,觉得那股烧焦的味道就是对她的嘲讽,尤其是来自齐傲儿这个自视不凡的嫡妹,心里的愤恨越来越浓,手紧紧地攥成拳,听着她对自己的训斥。
但是,当她听到太子妃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之后,当即迅速看向嫡妹,“谁?”
齐傲儿皱眉重复一遍,“萧大将军的女儿,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这个人选让她都觉得头疼,萧大将军是掌兵权的,边关几十万人马都听他号令,而钳制他的偏偏是马将军,定远侯容澄的亲家。
皇后挑这个太子妃人选应该是颇费功夫的,有了这两方的保证,太子的位置应该就稳固了。
按理来说圣人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但偏偏他同意了,还下达了赐婚圣旨。
这未来太子妃不好对付,若是太子能顺利登基,其便能称后,她想从她手里摘桃子只怕不容易,这也是她对这桩婚事不满的最大原因所在。
所以她来了,得好好地把庶姐的妒火挑起来,让她冲在前面当炮灰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才该是你的敌人,而不是一个区区容家庶女,那就是个纳进来看孩子的,你跟她较什么劲。”
齐侧妃知道嫡妹说这番话有什么用意,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咬这个饵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嫉妒,无论是恩宠还是名份,她都没能占住一样,这样她如何甘心?她已经把所有的青春都耗在这东宫里面了,这两样总该有一样属于她才行。
哪怕是霎那光辉,她也想抓住。
“我知道了。”她闷闷地回了一声。
齐傲儿见她清醒了,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我跟你细说一下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边姐妹俩共商对敌大度,另一边厢的容静季却是逗弄着容静春留下的孩子。
成亲不过十来日功夫,皇后就宣她前去觐见,然后就将这孩子交给她带了回来,同行的还有一群丫头婆子和乳母,她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开始少不得手忙脚乱,后来慢慢总算学会了如何侍候一个孩子。
她想得简单,好好地待这个孩子,结份善缘,将来老了也能有个依靠,自己也不至于晚景凄凉,所以她对待这件事情是用尽了心思的。
好在这孩子不难照顾,对她也日渐亲近,这让她有了几分成就感。
太子赵初过来时,站在门口看着那在罗汉床上嬉闹的一大一小,容静季的脸上不见了平日里面对他时的清冷,反而多了抹孩童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