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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什么?”
“就是……就是命人拿了些臭鸡蛋、菜叶子……啊!”话音未落,季清直接一脚踹到他的心口,这下被踹翻在地上,他挣扎了好久都没能爬起来。
“蠢货!”兀自气得脸红脖子粗,季清却只能用“蠢货”两个字来形容这作死的下属。
“他是什么人?”
“天潢贵胄,哪里会知道寻常百姓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想?”
“但是堂堂摄政王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刁民围攻,被刁民用臭鸡蛋砸中,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定然是……勃然大怒!”
属臣勉强搭话。
“楚迟那个蠢货本就不通水利之事,本以为是一桩好事儿才会答应的,可如今一闹,你寻思他会如何?”
属臣怯生生的抿了抿唇,不敢搭话,季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将眼前这蠢东西打死才好。
“大人……现下……该怎么办呢?”
小属臣也觉得自己满心委屈,这些达官贵人的心思,的确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季清恶狠狠的看着属臣,“事情闹到这一步,若是就此罢休,蜀中百姓定然会觉楚迟是一个明君,是能够听进民意的明君。”
“这便是万万不能的。”他咬牙看向小属臣,“炸毁江堤的炸药可都准备好了。”
“明晚……明晚便可全数运到汾江,但是大人,明日汾江两岸的百姓肯定是无法转移的。”
季清冷冷一笑,“谁要转移了?”
属臣猛地一滞,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的一家老小,都在汾江东岸。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于是他咬咬牙,“是大人,臣这便去准备。”
季清摆摆手,待那属臣出了门,他的神情更是阴狠了几分,“楚迟,既然要扮猪吃老虎,那么明晚,咱们就见真章了。”
另一边,天牢中。
陈欢倚在黑暗肮脏的墙角,望着昏黄的一簇烛火,眼神却是亮的惊人。
另一侧,坐着的是蜀中前任道使,季然。
“季大人。”这几日,他前前后后辗转了好几个牢房。
每到一个牢房,便使劲浑身解数教那牢房中的凡人殴打自己,反反复复好几次,狱卒也知陈欢是季清看重的犯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前来提审,所以不能叫陈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去。
于是东拉拉,西扯扯,他突然想起季清关了一个很重要的犯人好多年了。
这犯人很是安静,从来不作妖。
于是他便自作主张将陈欢关了进来。
“负责关押犯人的大牢狱卒是一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人,殿下放心,我定能想到办法找到季然老大人,将他救出来。”
陈欢微微喘了口气,跪行着往前爬去。
身上的伤口未经处理,旧伤叠着新伤,处处都火辣辣的疼。
可是他的心却是火热的,滚烫的,完全的。
坐在另一侧的人没说话,甚至连姿势都未曾变动一下。
只是侧卧着,一动不动。
“季大人,你家姑娘嫁去长安城秦良之前,与季清有过一场露水姻缘,你可知道?”陈欢爬到床边,一手握住了那骨瘦如柴的手。
躺在床上的人呼吸急促了几分,却仍是没有说话。
陈欢便再道:“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泓。”
季然的眼睛霍然睁开了来,盯着那乌漆嘛黑的墙壁好半晌,却仍是没有说话。
“季清,本名王奇,当初从江南一路行来,投奔季大人,却没曾想其狼子野心,不但引诱了季大小姐,与其私通,还在季大小姐的帮助下改名换姓,成了这蜀中之主。”
“……别说了。”往事不可再提,季然颓然的闭了闭眼睛,“都是我的错。”
陈欢便抿了抿嘴,“的确是您的错,可是这错误若是再不改正,将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都有谁?”季然心知陈欢费了这么千辛万苦进来,绝对不可能毫无准备。
“蜀中十万好儿郎,季大小姐的儿子王泓,以及即将要被汾江洪水毁掉家园的蜀中数千百姓!”陈欢说着,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季大人,您难道不知道浪子终究是浪子的道理吗?”
“季清不仅想要称霸蜀中,还想要借着季大小姐的势,与秦良里外勾结,同秦国一起毁了大陈。”陈欢将秦良同秦国的纠葛全数说了出来,又将这些年季清与秦良的纠葛讲述出来。
越说,季然的神情便越是震惊。
但末了,季然却只是苦笑一声,“可是这位大人,我如今只是一个已死之人,又如何能阻挡这万千洪水呢?”
陈欢仰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季然,“大人,事不为,则永不知何为,亦不知何果。”
他将从前季然最惯常挂在嘴边的话重复出来,“臣曾经到蜀中,最倾慕的便是季然老大人,可惜……并未能见上一面,如今托摄政王殿下的洪福,臣有幸能见到大人。”
季然神情波动了一下,苍老的面容下似乎一丝动容。
陈欢便继续道,“摄政王殿下楚迟的名号,大人应当是有所耳闻的。”
他复又叹了口气,“可惜,奸佞当道,殿下的名声就是这样一点点坏掉的,如今能一呼百应的人,大约只有大人了。”
楚迟能领军,可惜却无法令蜀军臣服。
这无关乎实力,也无关乎能力,只是说……楚迟那“玉面修罗”的名头实在是令人恐惧。
无论是敌是友。
好半晌,季然才从草堆中坐了起来,转身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陈欢,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欢。”
“是你。”陈欢躬身应是。
“我知道,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探花郎,领军十万驰援边境的陈大人,失礼了。”
他站了起来,然后俯身将陈欢扶了起来,“愿听君言之。”
他的目光中包含了几分敬意,陈欢便依言站了起来,同时还以晚辈之礼,“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大人可愿随我出去?”
季然点头。
陈欢便长长松了一口气,慢慢行到牢门前,从怀中掏出铃铛。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半个时辰后,一个狱卒出现在不远处,眼底有泪浮现。
“陈大人,小的接您出来。”
陈欢温和一笑,“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