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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是个大晴天。
金乌像台播种机,从东往西,在陌星播满种子,草木疯长,春风活跃。
杨树和爱陌华在客厅坐下,午餐已经摆好。
小炒肉,煎鲫鱼,香椿炒蛋,醪糟甜汤,韭菜合子。
金乌的光辉,透过玻璃门,不时按下快门,把这些画面定格在爱陌华的脑海里,历久弥新。
金乌和天空,像一件光鲜外衣,遮住内心的秘密,遮住了过往的困惑怀疑。
生活回归平静,简单,光明。
直到杨树突然问:“有没有这样的充电器?我话匣断电了。”
爱陌华才猛然清醒,对面坐的,不是楚远,是个陌生人。
她羞愧一笑,放下错觉,从客厅出去,去找充电器。
杨树的目光穿过玻璃门,金乌之光与目光交错,与眼前升腾的香味缠绕成烟霞,落入意念,竟随呼吸幻化出光景。
时而是一朵层层绽开的牡丹,各色花瓣不停从花心冒出,从里向外变幻。
接着牡丹花又变成一只蝴蝶,腹白翼黄,翩跹飞舞。
蝴蝶振翅牵动呼吸,呼吸顿时绵长厚重。
视觉,听觉,味觉,呼吸,融为一体,混合成有形的混沌之物。
说不上来,那是一团混合的光团包吞视野,还是一团不断扩散的混合之炁,抑或是一团包裹住世界的纯净液体。
而每个毛孔都像长了嘴巴,食髓知味,畅快无比。
随之花蝶俱无,白光盛大,如凝成整块的白玉,而通透的白玉里,出现一团细微光斑,如同雏鸟绒毛的尖尖。
又像一团细微的黄沙,出现在光辉凝成的玻璃里。
这才是丹沙。
一块紫玉乍现虚空,指甲大小,紫光隐隐,透心清凉。
杨树尾闾一紧,呼吸骤停,身处无何有之乡。
而一滴甘露,从天而降,落入腹中,腹中一声巨响,一下从恍惚中醒来。
杨树这才看见,爱陌华站在跟前,拿着充电器,张着嘴巴,眼珠子瞪的滚圆,下巴脱臼一般,合不拢嘴巴,像一尊极美的雕塑。
杨树尬了,没料到突然入静,也不知道有多久,怕是吓住了爱陌华。
杨树变得结结巴巴,问:“我,我,我怎么了?”
爱陌华这才从癔症中缓过神来,长长出口气,说:“你问我找充电器,我找来充电器,叫不醒你,你到底是......”
杨树惭愧的勾着头找地缝,找到了地砖缝又钻不进去。
只好弱弱的问:“我这样,多久了?”
爱陌华看了眼腕表,“半个时辰了都,你故意吓我的吗?”
杨树更尬,本就说不清的气氛,变得更加莫名其妙。
杨树慌忙接过充电器,见到爱陌华已把电源拉到脚边。
充上话匣,杨树抓起碗筷吃饭,慌乱之下,夹起的香椿鸡蛋崩落一地。
爱陌华缓缓坐下,表情的成分又变的复杂。
杨树理解她的遭遇和关切,进入正题,问她:“那个,对了,楚远是不是穿着黑夹克,格子毛衣,黑脸堂,寸发,高鼻梁,是不是?”
爱陌华闻听吓一跳,“你,你见他了?是的,是的,车祸时就这身衣服。”
“边吃边说,吃!”杨树。
爱陌华拿起筷子,能看出来,她没心思吃饭。
“楚远是不是有把古剑,很破的铜剑!”杨树。
爱陌华点点头,转身就走,去找剑。
昨晚的情境,不是梦魇。杨树想。
爱陌华一脸惆怅的回来,手中空空如也。
杨树已把三菜一汤,韭菜盒子,一扫而光,浑然不觉。
爱陌华没注意这些,只是说:“这把古剑,平时都在家里书房,现在找不见了!”
“找不见就对了,找见就不对了!”杨树。
“究竟怎么回事?”爱陌华一头雾水:“这把剑里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夜里,楚远给我托了个梦!”杨树说。
“他怎么说?”爱陌华。
“楚远的书房是不是有个书柜,最下层有本《本草经》,有没印象?”杨树。
爱陌华转身就走,去找书,没多久回来,找到了,“是这本吗?”
是本精装的《本草经》,封面加了一个书盒,书盒书脊上有把锁,但挂着钥匙没锁上。
杨树接过本草经,取下锁,取出书盒里的书,翻了几遍,没发现有夹纸。
抬起头,见爱陌华手里捏着几张纸,正要递给杨树,还问:“在找这个吗?”
杨树摆摆手,说:“看来楚远托梦,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看,你看到就好了,也不要告诉我纸里是什么!那是楚远留给你的。”
杨树把楚远附耳所托的话,一字不落的告知爱陌华,述而不作。
爱陌华忍不住悲痛,站起来,找地方要大哭一场。
杨树想不起来什么能安慰她,干脆什么不说,让爱陌华自己找地方哭去。
随手翻开《神农本草经》,打开第一页,看到第一味药,丹沙。
丹沙,杨树刚刚见过,一字一句全对的上,正是那一簇针尖细的黄沙,那是药境黄芽,也是祖炁萌芽!
山谷,就在眼前。经里的汞,是人们弄丢的光阴。可惜这些,并不为世人所知。
所谓秘密,是那些简单而清楚的事实,并非因为所以的道理。
看得见,抓得住,那些秘密就一直在那等你。
看不见,抓不住,秘密就是无穷无尽的猜测,是非,空想,玄幻,道理。
就拿杨树眼前的那朵牡丹,那只蝴蝶来说。
有人就说,杨树说的不对,那既不是牡丹,也不是胡蝶,而是莲花。
而且关于莲花,还有争议,有人说是金莲,有的说是白莲,还有的说是红莲。
又有人说,不对不对,既不是花,也不是蝶,而是一个房间。
关于这个房间,说法也多,有的说是黄房,有的说是黄金屋,又说是洞房花烛,新娘子很美,叫颜如玉。
他们还拿出经典作证: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看不见,抓不住,这件事,就有了上述观点,乃至无穷无尽的争议。
看得见,抓得住,这些争议,说的都对,都不对。有形有相,都是虚妄,究竟如何,知者冷暖自知。
不管对不对,抓不住,就没用,过过嘴瘾,充充面子最多。
回到故事。
爱陌华关门大哭一场,回来,眼睛红肿,声带嘶哑。
杨树叹了口气,恨自己既没学会安慰一颗受伤的心,更不会关心,面对一个哭泣的女人。
他看向爱陌华,说:“我想去楚远墓前祭奠一下,跟他道个别!”
杨树明知道楚远已转世,残魂已安眠,祭奠其实毫无意义。
只是冥冥中似有定数,这个念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