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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必平领人亲自将陶家二人送出了门外。
回味着刚才,他越来越觉得自家大人真不像是个二十岁的人,手段真可谓老辣至极。
他一度以为陆离真的动了杀念。
毕竟该是被捧着的年纪,这等人放肆让其怒而杀之合情合理。
可看起来,自家大人从头到尾就明白尺度在哪儿,所作所为也循着加威而不致无法挽回。
方必平甚至都想不到比刚才更好的处理办法。
毕竟以当时的情况,许多人在场,陆离的一举一动,很快都会被传出去。
他若服软,甚至显露一丝好说话,随便顺坡下驴,那就会给渔阳各界传递一个消息,
新来的陆大人软性子,虎须也可以试探着捋,了不起赔礼道歉,多给点钱就完事了。
上任总捕钱多便是给人如此印象,甚至贪得无厌。
而哪怕这样做,也绝不可能交好陶家或渔阳四族,甚至,会被人看轻!
人家照样想的只是会扶自己人上位,最多表面和气,一旦涉及些许利益绝对翻脸。
而如陆离的处置,打了,吓了,能要你命抬手饶了。
那三房家主也许事后怀恨在心,但陶家人心里必然有数,只要陆离还在悬镜司主事总捕位子上一天,他们很难有太多动作,最多官面上使劲,但显然不是一日之功。
悬镜司体系在渔阳,但也不受制渔阳,就如陆离的位格在二位郡尊之下不假,但生杀予夺之权纵然他们也没那个资格。
且就算陶家想阴的,看那陶宏之前明显吓得不轻的样子,就算想找回场子,没有绝对的把握,也绝不敢动手。
因为陆离说的很清楚,下一次会怎样他也不知道。
而渔阳各界会怎么觉得呢?
上次陆离杀的阎荣小角色一个。
这回,陶家势力够大吧?
三房家主,冒犯了陆离,陆离照教训不误!
如此一来,‘威’可以算初步在渔阳树立了,一些宵小以后行事必然会不敢忘记,这般借踏脚石,随机应变的决断,方必平真心有点惊讶。
毕竟陆离才赴任多久,半月都不到!
不过想到陆离与陆氏的传闻,方必平也觉得能理解,无人替你操劳好一切,便只能亲力亲为,亲尝酸甜苦辣,一路走来,自然不像同龄人。
方必平自己又何尝不是,努力驱散着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中童年经历,恍然间,他回到了刚才的外院。
老远就看见蹲在台阶上,周围是一个又一个捕快,似乎是在地上寻找刀片,寻到一块便送到面前摆着的一个盒子里面。
黑漆色的盒子——正是‘陶三’带来的墨门机关盒。
方必平件陆离的神色呈思索之状,不时会捡起一个刀片放在手中端祥研究,似乎十分感兴趣。
大人他该不会对墨门的手段有了兴趣吧?
这可费心力了。
墨门近些年还好,算是销声匿迹了。
以往几百年,一度被六国抵触,视为禁忌,门人只能流亡,俨然看不出多年前也是被许多狂热的人奉为一条新兴希望之路,当年儒法道墨四家搅动六国风云,如今也都是走向接连衰落。
毕竟一般的宗门,纵然如那些顶流大宗,基本都是以国而立,且少入朝堂,墨门却显得野心很大,墨者曾遍布六国,遵循同一个理论,试图借此让六国同流,结束周以来乱局。
这无疑是触动了王权。
据他所知,除了不知据渔阳有多遥远的周邑那边还有墨者聚集。
此道现今几乎覆灭了。
墨门的传承则是被改头换面的势力利用起来,机关术便是其中一种,且入门极难,听说有些中三境顶峰的强者感兴趣都弄不明白。
而当方必平走到陆离身边,发现陆离的两只手上,分别放着四块刀片,左右瞧着似乎在对比,不时也会看一眼机关盒。
左右手各两块!
每一块的花纹都有细微的差别,刀锋形状则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角度也很奇特。
再看陆离眼神分明不像是感兴趣的样子,而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大人,这刀片有什么问题吗?”方必平小声问道。
陆离道:“这机关的设计颇为奇怪,藏着四种不同的刀片,可并不像是纯粹杀人,有点杀与自杀同在的意思。”
“一旦完全将上面的机关盒子完全打开,刀片会从四个方向飞出来,完全是不分敌我。”
“杀人的同时自己也会被伤到。”
“是吗?”方必平了解的墨门机关盒之类的东西,虽然出自墨者之手的非常少见,但听说制作都颇为精巧,居然会有这样的漏洞?
“可刚才陶三好像也没什么事,会不会这盒子机关启动有说法?”
陆离摇了摇头,解释道:“那是因为我阻止了下,里面的机关估计也有一些被我随手震坏了,不然如果完全发动,那小子早就死了。”
陆离掀起手里其中一块刀片,示意方必平,“你来看,这块刀片。”
陆离随之将之放在盒子里面相关的刀片槽,回忆着机关发动时候的景象,大概做了一个演示,模拟飞出来的方向,因为这块刀片就是往陆离这个方向来的,他捏着刀片在自己的胸口做了个假割的动作。
“大人,您这是?”方必平一头雾水的看这陆离。
“还记得仵作验楚东楼尸体的结果吗?”陆离边说着,边用刀片在胸口示意了下。
“大人你是说楚大人身体上,那个角度疑似像是自己持刀砍伤自己的刀伤,也是类似机关盒一样的东西所致。”
方必平立刻想了起来,楚东楼的尸体上,有些特别的刀伤,仵作觉得像是自残所致,不像是他人砍出来发力技巧。
“不能确定,但你看这个刀片大致旋转过来的位置,像不像自己我自己拿着刀砍我自己?”
“假设楚大人也有一个类似的东西,也许完全是伤人型的机关盒,碰到突发情况想要使用,出了岔子伤人的同时不慎也伤到了自己。”
“似乎可以说的通。”
陆离再度比划了下,方必平睁大着眼睛,不时的点了点头道:“下官觉得大人说的有道理。”
“我回去问问嫂夫人,看她知不知道。”
陆离再度摇头,道:“别急。”
“你就没觉得,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
“楚东楼案子的细节,许多地方就说不通了吗?”
“据仵作判断,伤痕的新旧程度与其致命伤几乎一般无二对吧?”
方必平记起是有这么回事,又听陆离继续道: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楚大人当时死前,曾拿着疑似机关盒子的东西与凶手搏斗。”
“大人你是说……“方必平顿时也明白过来了。
当时楚东楼被发现自己死在卧房之内,且外人说一整晚并无动静,如果楚东楼用了这么一个东西,至少说明他曾与凶手挣扎过。
外面的值守捕快除非都是聋子,不然怎会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要么是那晚所有值守捕快全都有问题!
要么就是,楚东楼卧室并不是他第一案发地,他是死后,被人移尸体!
可明明所有人都说,楚大人当日回来后没从房间出来!
杀人移尸也不应该毫无动静啊?
楚东楼房间地道一事……陆离一直命人保密,方必平不知道,所以他疑惑。
陆离却心里有数,照此推理下来,如果杀害楚东楼的凶手知道那条地道的存在,杀人移尸堪称简单至极。
反过来也意味着这个人与楚东楼关系相当之近,才能知晓这样的私密。
楚夫人……无疑具有重大嫌疑!
且那一晚,楚夫人在渔阳,二人却没有同榻而眠,这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于三十来岁的夫妇当中。
“大人。”方必平喊了一句。
陆离却示意他附耳过来,知会了几句。
听罢,方必平也是哑然不已,面容显得纠结,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也太冒犯了。”
“你想为楚大人报仇吗?”
“想。”方必平点了点头,紧随而来的是陆离不容置疑的声音。
“那就必须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