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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支撑了许久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所以,”她问道,疲惫扑闪的长睫下,眼睛里似有雾气,“我可以活下去吗?”
“你说呢?”男人的目光与她相触,那双琉璃眸像是一汪冰潭。
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为了活下去,忍住全身的疼痛,忍耐精神上的压制,如此费心努力,只得到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真是,又气又烦。
转瞬却是笑了,用早已干哑的声音问道,“我还有用是不是?”
这一问,夭夭没能等到回答。
她倒下了。
脑袋好巧不巧地,砸在男人精致贵气的靴子上。
看得她好想……
把他绊倒啊。
可惜不能。
耳边依稀听到了,“也许。”
夭夭还是没敢放松,“我不管,王爷金口玉言,我死都记得的。”
*
夭夭是被疼醒的。
当她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时,疼得她龇牙。
果不其然,胳膊没给接回去,身上的伤也没给治。
“容倾就是有病,一点怜悯心都没有!我选择跟他势不两立!才不要在天道手下救他呢!”
夭夭抱着膝盖坐床上,情绪低落。
隔半天没听到凤凰的回复,她更委屈了,“凤凰,你听到了吗?你跟你主子说吧,我不想救他了,我想杀他。”
【……】凤凰似乎宕机了很久,才道【随你。】
然后,它又一板一眼说【……!】
夭夭听得心情舒畅,弯唇笑了,“那还是有点用的嘛。不愧是我!”
茫茫海域中唯一存活下来的鲛人。
是千年动荡颠沛依然不倒的妖。
她的心态终究是极好的。
“姑娘,你醒了。”
夭夭正在接胳膊,床边突然窜出个人影,仿若闪现似的。
“你是谁?”夭夭连忙抱着胳膊,警惕地看向对方。
面前是个女子,一身淡色粉裙。
裙摆浮动,如芙蓉花开。
温婉秀雅,举手投足竟似大家闺秀。
她走上前,微微笑道,“奴婢阿芙,是王爷的贴身侍女。”
贴身侍女?
那必然不是来照顾自己的了。
“这儿似乎不是我家啊。”夭夭环顾四周,故作不知地问道,“我爹有说什么时候来接我吗?”
阿芙避而不谈,只说:“此处是容王府,姑娘现在住的正是府内的‘兰亭水榭’。”
她就知道容倾没那么好心,竟然直接把她拐带回王府了!
亭台楼阁建水上,水声流转,很是动听。
却也只有一条蜿蜒长廊,连通内外。
夭夭临窗而立。
水榭风微。
几处藕花争艳,别有清香。
烟雨雾蒙,竟是好一幅淋浪淡墨水云乡。
呵,容倾一定不知道,景是她喜欢的景,水更是她喜欢的水。
夭夭心情好了不少,“王爷呢?”
“王爷上早朝去了,还未回来。”
夭夭指尖抚上窗沿。
原来现在还是早晨吗?
变/态王爷肯定是去膈应那一帮子人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有回到相府,她才安全。
活不了,遑论其他呢?
夭夭火速穿好衣物,趁阿芙倒茶之际,逃也似的往外跑了。
“姑娘跑慢些,小心脚下。”阿芙站在屋子里,没追上来,只对她笑得温柔。
夭夭心内生疑,可是没办法,她得逃啊。
王府太大,长廊七拐八弯,最重形象的夭夭也跑得风尘仆仆。
奇怪的是,一路没人阻止,也没个人监视。
安全到她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终于,跑到了王府大门。
夭夭试探着走上前。
大步一迈——
嗯?没人制止!
安全。
夭夭笑了笑,镇定地跨出了府门。
一步,两步……
是她误会了,某人虽然不给他治伤,但至少允许她回家啊。
夭夭最懂感恩了,很快就决定原谅容倾。
到第三步……
她就被叉回来了啊啊啊!!!
王府护卫很冷酷地把她丢了回去,“王爷有命,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
“我不是王府的人。”夭夭似笑非笑,冷了语调,严肃了表情,“不是你们的客人,更不是你们的囚犯,我现在就是想回家,而已!拜托你们让让,谢谢!”
“王爷有命,任何人不得踏出王府一步。”侍卫们机械重复。
“我刚才不是出去三步了吗?你们早就已经违令了,就不能继续睁只眼闭只眼?!”
侍卫们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漏洞,互相对视了两眼,忙改口道,“姑娘请回吧,如若不然,休怪我们无礼。”
说着,刀子出鞘,寒光一闪。
“吓唬人,”夭夭气得咬唇,“你们也知道这是无礼了?”
夭夭怒声道,“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爹是谁?知不知道我未婚夫是谁?知不知道你们再这样没大没小的是会掉脑袋的?!”
虽然她现在身在敌营,重点是气势啊,凶点准没错。
变/态王爷就是靠有毛病才让别人惧怕的!
护卫们果然收了刀。
夭夭面上一喜,正要出去。
“姑娘请回!”护卫们以身挡在她面前,把她狠狠撞开。
夭夭脚扭了。
那些人还是岿然不动,稳如泰山,视她如空气,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夭夭气得难受,一边骂侍卫一边骂容倾。
“容倾你个乌龟王八蛋!”
在夭夭咒骂容倾时,阿芙出现了,“姑娘,你怎么了?”
“脚扭了,呜呜……”夭夭瞬间装柔弱。
“姑娘下次不要再冒险了,王府的侍卫只听王爷和青刃大人的。”
夭夭用力眨眼。
终于如愿眼泪涟涟。
她可怜兮兮地问,“那我该怎么办?我想回家,想我爹爹,阿芙姐姐帮帮我吧,好不好?”
夭夭费力地哭,声音更哑了,最后打动的只有自己。
别说侍卫了,连阿芙都淡淡望着她,等她停下了,才笑着说:“姑娘放宽心,我替你梳妆打扮下吧。”
整个王府都充斥着冰冷的气息。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阿芙又劝道:“女为悦己者容,如果王爷知道姑娘专门为他打扮,没准还会有出府的希望,是也不是?”
她是鲛人啊。
声色足够魅惑。
夭夭点头。
回到兰亭水榭。
铜镜里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女孩鬓角下,右眼处环绕着点点红斑。
左脸上,一道鞭痕蔓延。
那块肌肤被烧糊了,此刻又红又黑。
看着恶心又可怖。
那是鲛人夭夭第一次看到的、真正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