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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子的，那年大雪，她们宿舍聚在一家饭馆，壮壮偷了她爸一瓶红酒，四个人分了些。
正喝着，忽见水舟摇像中邪了一般，猛然站起身，朝着窗外奔出去。
那天她穿着高跟鞋，过膝裙，下雪天又滑，她却犹如天助，健步如飞，朝着一个没有看清的身影跑去。
隔着落地窗，大家瞧见她那猎豹版的速度。
后来她追上一个人，那人撑着伞把她送回来。
就是轰动一时的苏义含，再没有下文的苏义含。
大伙儿被她这一波猛烈操作所震惊，就连山明听说的时候，也觉得这家伙终于要有男朋友了。
可是，没有后续。
非得要个后续的话，那就是她从此后不能碰红酒。
用妖女自己的话说：一喝红酒就容易出现幻觉，仿佛世上所有的人都像他。
“都像谁？”老太太听不明白了，难道不是山明？
山明当然不能说江河，他准备胡乱编排个名字，却听到水舟摇挣出来说道，“苏一，除了苏一还能有谁？”
山明的脸抽了抽，可怜的苏一都走那么长时间了，居然还要替她背锅。
“苏一？”老太太的表情复杂变化着，她首先就想到了她老去人家家里蹭饭，原来不单纯是蹭吃喝？又想到他俩人常在屋顶上嘀嘀咕咕，鼓捣些什么玩意儿，他们四个孩子曾多么亲密呀，啊，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苏一？”她瞧瞧山明，又瞧瞧水舟摇，一时感慨到说不出话。
曾默存沉着脸，这是第二次，听说苏一的名字，苏一。他的嘴角紧闭着，原来，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曾子辉肉眼可见的察觉到大哥的脸冷了下去，他只得迅速转移话题，“豪杰，再给奶奶倒一杯，酒没了。”
彩云忙摆手，“可以了可以了，再添就多了。”
周山明在老太太心里的结算是解开了，水舟摇为自己的机智默默得意。
几个人又说笑一会儿，老太太站起身要走，“年纪大了，坐不住了。”她再三向曾家兄弟表示感谢，还一定邀请他们去自家坐坐。
又吩咐水舟摇，“等吃完饭，你把家给人收拾一下，听到没？”
她嗡嗡嘟囔，“知道了。”
老太太走后不久，山明接到一个电话，也匆匆走了。
于是只剩下四个人。
她明显察觉到曾默存的不高兴，却又知道为什么。只想硬着头皮快点吃完，好快点儿离开。
谁知曾子辉又提议，他跟季豪杰一起去饭店送盘碗，收拾残羹剩饭的任务果真落到她头上。
即使百般不乐意，也断然做不到吃完就走人的。
一时，偌大的房间，就剩了她跟曾默存俩人。
说是俩人，其实干活的就她自己，那家伙也实在好意思，独自坐在沙发上看起书来。
水舟摇进进出出，后来索性换上门口的拖鞋，不合脚的鞋子吧嗒吧嗒抽打着地面。
她把残羹剩饭都倒掉，盘子碟子挨个洗了，想把桌台擦一擦，奈何找不见抹布。
从厨房探出头，“你家......”想了想，他也才搬来，不一定知道，于是翻箱倒柜，终于在最上面一间格子里瞧见抹布的踪影，踮起脚试了试，够不到，又忙出来搬椅子。
偏他家没一个能自由搬动的，只得走过去，怯怯的说，“你能不能帮我拿下东西。”
曾默存在客厅里看书，目光却怎么也落不到文字上面去，那个身影，来来回回吸引着他，直搅得他心烦意乱。
见她挪过来的身影，只在心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站起来，跟着走进厨房。
“就是那个。”她踮着脚拿手指着。
本来特别宽敞的厨房，因他的到来变得格外逼仄，他侧身从她身边挤过，抬手把一沓抹布拿下来。
她感激着要来接，却见那人往高处举了举。
“.......”又去够了够，抹布又往外挪了挪，“给我。”
他僵持着。
水舟摇都要趴到他身上去了，一只手按着桌台，不解瞪着他，“干嘛？”
“你喜欢的人，”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她，“叫苏一？”
“跟，”她蹙起眉头，“跟你有什么关系。”可真够莫名其妙的。
她的慌乱在他眼中被认作禁忌，她不想提起，是因为还没忘？原本能克制的，他自以为计划好了一切，乖乖等着他的鱼儿上钩就可以了，谁知，他的鱼儿竟然跑去咬别人的钩。
“再问你一遍，”扔了手中的抹布，俯身逼过来，“你喜欢李苏一？”
他怎么知道姓李？她脑子胡乱搅动着，由于挨着实在太近，盯着那双眼睛，莫名又想起那个梦。
不是吧，没喝红酒也会胡思乱想？
“你你你，离我远点儿。”她真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用力推了推。
刚听说苏一那会儿，只觉得气闷难耐，就把衬衣领子开大了些，这会儿她一推，挂在脖子上的星星便露出来。
她盯着那颗星星，伸手去摸，记得以前，她也曾有过这么一颗，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丢了，还为此遗憾了好久。
“我以前，”她完全忘记刚刚的处境，眼里闪着光，对上那双温怒的眼睛，声音渐弱下来，“不好意思。”她尴尬的把星星放下，想了想，又把它拿起藏进衣领里。
“水舟摇。”他竭力克制着自己。
“嗯？”
“你喜欢李苏一？”
她盯着他的眼睛，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还是乖乖摇头道，“不喜欢。”
恩？他顿了顿，面色虽未改，眼神却温柔了，“那你喜欢谁？”
压迫的气息瞬间消散，她不觉舒口气，脑子渐清醒过来，“我告诉你，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直起身，“说说看。”
她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实话跟你说吧，曾大哥，”她瞧着院外那棵枣树，“我爱的人，叫江河，就是这宅子原来的主人。”
“江河。”他的嘴角有些抽动，一时五味杂陈，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躲在暗处看着她，从没考虑过她是不是也喜欢自己的问题。
如今，她却明目张胆的，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爱他。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装作波澜不惊，真奇怪，从前那么得心应手的伪装，怎么一到她面前总是格外艰难。
“我知道你只是来这里度假，住不长时间，”她自顾自说着，言辞恳切，“我只求你，你走的时候，能把房子卖给我吗？”
他盯着她，久久盯着。
“曾大哥？”她晃了晃手，“可以吗？”她把失神当做犹豫，“我求您了，这里对我真的很重要。”
他把脸转到一旁，望着窗外的月季，“会做饭吗？”
她呆呆摇头，“不会。”
“每天给我做饭。”
“啊？”愣了一下，想到他们两个兄弟两个，可能想找个人做饭，于是满口答应，“行，我找人帮你。”
“我只要你。”
“......”她莫名有些脸红，垂下头道，“可是我不会做饭。”
“没事，我不挑。”
这时候，曾子辉的电话打进来，“喂，大哥？我跟豪杰有些事情要做，今晚上就不回去了，对，明早见。”
季豪杰开着车，一脸郁闷，他还准备去趟“丈母娘”家呢，无缘无故非得这个时候回北齐，真是个怪人。
水舟摇再次去厨房收拾，这一天简直是要把她累死，又惊又吓，还费解。她独自揣摩着曾默存的意思，难不成真的想让她来做饭？
她咬咬牙，为了这个房子只好拼一拼了，敢吃，我就敢做。
曾默存心情大好，初步计划算是搞定，他打开冰箱在里面拿出几样水果，他记得她送过李子安许多次黄桃。
她一个人吃着他切好的水果，环视着偌大的客厅，曾默存已经上楼午睡去了。
这真的是江河的家？
啊，终于有一天，她也走了进来。
也许江河也坐过这里，她迷迷糊糊坐在沙发上，闭起眼睛，想象着他就在自己身边，想象着他曾走过这家里的每一个地方，他或坐或躺，他拿笔的样子，吃东西的样子，还有睡觉的样子......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曾莫存在楼上躺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离她太近，总有种抱她的冲动，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楼下没了动静。
难道那家伙悄悄走了？他站起身，望向窗外。
院子空空的。
呵，还真的走了。
慢悠悠下楼去，却看到她睡在沙发上。
他拿了毯子轻轻盖上，坐在旁边静静看着。
从前，他常常这样看她，她呼吸很轻，害他每次都忍不住去试试鼻息，又觉得好笑，难不成害怕她死了？
从昨天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十年的计划白瞎了，他一刻，片刻都等不得。
他要她，他的人生，就剩这么一个目的，他活着的所有意义都在她这里。
可他还想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吧，等她爱上他，反正这辈子都要浪费在这个笨蛋身上。
水舟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她借着微黄的灯光，看着完全陌生的卧室，“噌”的一下，坐起身。
拍着脑袋努力想了想，她应该是在沙发上睡着的，所以这里是，曾默存家？这么一想，脑中的警铃立马作响，走，得赶紧走！
她一骨碌身从床上跳下，蹑手蹑脚找路下楼。
曾默存正在一楼客厅看电视。那是出门的必经路口！
躲不掉了，水舟摇摸摸鼻子，硬着头皮下楼。
“额，不好意思啊，我......给，给睡着了，那个，那个还，没拖地是吧？我这就去。”说着就到处找拖把。
曾默存瞥她一眼，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经擦完了。”
“......哦。”水舟摇站在客厅中极其窘迫，“那个，那没事儿，我就先回了。”
曾默存依旧盯着电视，“恩”了一声，用余光看着水舟摇仓皇逃出门外。
本以为她走了，门口忽然探进一个脑袋。
“我，我的鞋子。”
他指指门口的鞋柜。
水舟摇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厉害，丢人，太丢人了，竟然在一个不认识的人家里睡着了，可千万不敢让别人看到，要不然......
她不敢想象后果，虽然平时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也被人指指点点，但是这件事儿可不同，她妈知道了，非得杀了她不可。
她慌慌张张穿上鞋子，咚咚往外跑，走到门口，猛然一个急刹！
门外全是人声，大人的说笑声，孩子们的哭闹声，热闹得很。
这个时候正是人们出来消食的好时机！
怎么办？水舟摇要哭了，冲出去被人看到是死，跟这个陌生人待在一起，也能让她别扭到死！
曾默存以为她走了，跟出来关门。
正好看到她在门口来回走动，像是地面烫脚一般。
他立在屋门口安静看着。
水舟摇瞧见了，不好意思跑过来，陪着笑嘘声道，“呵呵，门口人太多。”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极其懊恼，忍不住在心里一万个咆哮。
“恩。”曾默存眼底存笑，面色却不改，转身回屋去。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曾默存只管自己看电视，压根儿不管一旁“客人”多么窘迫。
忽然，水舟摇的手机响了，平日里熟悉的铃声，此时把她吓得一抖，差点没接住掉下去。
“喂？奶奶，哦，我，我我在山明这儿，季豪杰啊，他回去了，嗯嗯好，对，晚点儿回，放心吧，好的。”
挂了电话后，十万火急给山明打过去。
“山明，听我说，我妈或者我奶奶还是无论谁，打电话问你我在哪儿，你就说在你家，听到没？你管我在哪儿呢，反正你得帮我，就这。”
匆匆挂了电话，终于舒一口气，后倚在沙发上，快速扭头瞥一眼不远处的曾默存。
还好，他在专心致志的看电视，一个纪录片，秦皇汉武。
“能问个问题吗？”水舟摇终于忍不住开口，再这么沉闷下去，她觉得自己会被憋死。
曾默存将目光从电视里拉回到她的脸上，静静看着，算是默认。
“你为什么选中这里？”水舟摇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绿植上，总觉得这么四目相对很别扭。
曾默存却不避讳，依然盯着她，“瞎选的。”
“不知道这里曾烧死过一家人？”水舟摇索性不看他。
曾默存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一口，目光再次移到水舟摇的脸上，“你怕吗？”
水舟摇笑一声，“怕？”要是怕的话，得多对不起江河。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水舟摇反问他。
曾默存摇摇头。
“我希望有。”
她昂着脸，落寞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眼神中满是倔强，我希望这世上有鬼，等我死了也能变成鬼，那样就能问清楚这辈子想不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