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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没有别人冒头的份?因为此去诱敌,不但需要冒险,还得功夫够高才行。
此人必须将清军诱进了峡谷后自行脱身,然后徒手攀上陡峭的悬崖,届时没有任何援手,也没有足够时间差。
如果做不到,就会给清军增加俘虏和人肉盾牌,设伏就成了空谈。
即便脱身了也不意识着安全,两侧的山崖上就会砸下雨点一样的手雷,还会有大量的火箭巢向峡谷里射击。
攻击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不管是手雷还是火箭巢都不认人,一不小心就会跟清军一样粉身碎骨。
陈家沟加八卦教,只有三个人可以达成这样的任务,陈长兴、杨露禅加陈玉娘。
其实陈玉娘只能算半个,没有登山爪的辅助她爬不上悬崖,她的功夫还没有陈长兴和杨露禅这样转运自如。
除了以上这些条件,还要再加一重,没有足够的演技是没有办法让清军上当的。
所以陈长兴力主由他出面,他可以激怒方子敬,麻痹清军的主将,也能脱身。
清军绝对估不到还有一个龙潭虎穴在前面等着他们,这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户计,没有人能猜到陈家沟会赌这么大。
双方有心态差距,清军必然以为他们兴师动众、重械重兵有优势,所以主将肯定求稳。
就目前的情势来说清军耗得起,而陈家沟和八卦教都耗不起,只能出奇,不能堂正地进攻,把伏击战打成持久战就麻烦了。
得破掉清军求稳的心态,得让他们急起来,只有把方子敬撩拨起来才会出机会。
他再怎么厉害也估不出这么短的时间内陈家沟和八卦教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所以决战前得先让清军趟一趟地雷阵,产生一种陈家沟已经手段尽出之感。
方子敬和杨遇春已经感觉得精疲力竭了,清军花了半天时间,连个十里地都没走完。
他们意识到陈家沟埋了地雷后也做了调整,没有全军进击,而是让一队士兵以长杆扫地,先探路,再前行。
可他们的想法还是没能脱出藩篱,长杆能触发压发雷,可压发雷也是跳雷,里面有弹簧的,跳起一米多高的跳雷一爆炸,就是满天花雨的钢珠。
为了这个,清军前前后后又填上去了百多人,才清出了几十颗地雷,到后来即便是抽生死签都没有人再愿意去了,士气低沉,连敌人都没见着队伍眼看就得哗变。
杨遇春是爱兵的,他强行顶住了急红了眼的方子敬,没有再派兵前往,而是腾出了一批战马,在战马背上绑着树枝来开路。
这一次倒是清出了两百来颗地雷,可杨遇春心也像被掏了个洞血流不止,两百多匹健马啊,都是上好的战马。
再看向前方,还有十几里地才能进入峡谷,杨遇春头皮也麻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哟。
这时方子敬也冷静了下来,跟杨遇春又是道歉又是折节攀交,来了出将相和,终于把文武针尖对麦芒的对立给消弥了。
杨遇春大度地一挥手:“无妨,方道台无需内疚,非我军不力,实乃匪军过于狡猾,非战之过。”
此时清军已经人困马乏,杨遇春正想让队伍停下来埋锅造饭,可杀星来了。
陈有直驾驶着飞机,以八百米的飞行高度冲出了峡谷。
他都没能开陈栽秧那架要以执行轰炸作战任务的大家伙,这是驾一台小一些的侦察机。
不被陈玉娘勒令不许超过一千米的飞行高度,反正现在清军的枪也射不了那么高,安全得很。
这驾飞机的作用是麻痹清军,从心理上让清军适应飞机的搔扰,这样明天他们就会安心突击。
可杨露禅高估了这年头人们的承受能力,看见天上飞着一只怪模怪样的虫子,还嗡嗡响,清军里头就有不少蒙昧之辈亡命奔逃,连地雷也顾不上。
还有人喊了出来:“快跑啊,乱匪的大吸血虫子来啦!”
他们一喊一跑,连带着旁边的清兵也跟着紧张起来,即便是杨遇春手下训练有素的骑兵都受了裹挟,不少清兵向着两旁的野地里跑散出去。
这下压发雷就被引爆了不少,人员又密集,一发就能带走数十个清兵,一下就让清军大乱。
等陈有直控制着飞机在清军头顶上转了两圈走后,杨遇春砍了数十个带头逃蹿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场面。
清点了一下,好家伙,死的人比前面加一起还多,过千人没了性命,差一点就啸营了。
太恐怖了,一个能在天上飞的乱匪让清兵吓破了胆,杨露禅的计划差一点就破了产。
杨遇春颓丧万分地找到方子敬:“方大人,这股乱匪不好相与啊!”
方子敬也心乱如麻,他还提前跟杨遇春垫了底,可等真见到了他自己也心跳一窒。
给杨遇春让了让,两人就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方子敬还是咬住了牙:“幸好乱匪的天威翼没有攻击能力,只能吓唬人,不然咱们就只有狼狈逃窜的份。”
他这一下庆幸倒是点醒了杨遇春,他站了起来向方子敬一拱手:“方大人,为什么乱匪不用天威翼攻击?”
方子敬苦笑:“能让天威翼飞起来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全世界现在就独一份,乱匪若不是犯上作乱,要放在西洋,是会成为王室的座上宾的,每增加一斤的载荷,那可真就是难比登天。”
杨遇春沉吟了下来,过了一会他神情激动地又向方子敬抱拳:“方大人,本将倒是有了不同想法,以上次跟天理教乱匪交手的经历来看,本将以为乱匪已经奇技尽出了。”
方子敬皱起了眉,也向杨遇春抱拳行礼:“请杨将军不吝赐教。”
杨遇春将上一次跟杨露禅交战的经过讲述了出来,方子敬越听眼越亮:“乱匪能赶制出这么多的地雷已经算是奇迹,现在天威翼也出来了,确实如杨将军所言,他们已经黔驴技穷。”
方子敬都不顾痛了,手在石头上猛地一拍:“他们怕我们攻进去,正面作战他们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杨遇春的脸色也平静下来:“本将也是以为如此,他们怕结硬寨打大仗,只能奇计破敌,却无法力取。”
方子敬凑到了杨遇春耳旁嘀咕了起来,杨遇春听得连连点头。
然后杨遇春就利用埋锅造钣的时机,将他手下跟天理教接触过的部将都召集了起来面授机宜。
这些部将稍后就趁着就餐的时机跟手下的兵丁们扯闲篇,把前时跟天理教作战的掌故讲细了,断定天理教不敢正面硬撼、只懂搞些鬼魅伎俩的手法都点了出来。
这么一搞清军总算是恢复了士气,他们的想法也对,一般打仗不都是奇计尽出先吓坏对手,然后接战才省力嘛。
清兵们想到自己一方近三万人,有骑有枪有炮,去打一个几千人的村子,对方还不得把最吓人的东西都拿出来。
现在好像对手已经把该亮的都亮了,如果接下来半天没有新花样,那就说明对手已经没招了。
为了安将士们的心,杨遇春和方子敬又咬牙舍出了一批马匹,结果在一阵轰隆隆之后,清军又前进了五里地,这次连飞机都没来。
杨遇春和方子敬碰了头,觉得自己已经找出了陈家沟的七寸——底蕴不够,人手不足。
于是清军就地扎营,打算次日一鼓作气,攻进陈家沟去。
死些战马不算,只要把乱匪给平了,在智亲王那不是失职,得是立功。
清军的动向被豆腐哥侦知,半夜里,豆腐哥回到营帐报告,杨露禅听完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悬,差点玩过火。
杨露禅想了想又找到了正印老丈人,再改了方案,不投降,而是出去谈判,相机决定是被擒还是跑回来。
最好还把清军的军阵搅一搅,将清军的火头搞起来。
这下合陈长兴的意啊,老头觉得能大杀四方,于万众间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腕也颇为拉风,就这么定了。
不过次日一早出发前,陈长兴又找陈玉娘讹了一顿好饭,还得是八大碗齐全才行。
做饭,小意思,陈玉娘当然能够满足要求,满满一桌菜做出了花。
陈长兴吃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让旁边的陈栽秧、陈耕耘和陈有直三兄弟看得直吞口水。
等差不多吃了个半饱他才开了恩:“怎么,又不是断头饭,你们就吃不得?”
那仨闻言抢着坐下,抄起筷子就叉,没来由让陈长兴撇了撇嘴,至于吗?
三兄弟的样子实在难看,害得陈玉娘忙向两个嫂子请罪,不然不是骂她们的手艺差嘛。
二嫂有经验:“玉娘,厨艺我们还真得学,不然以后家里会喊吃不饱的。”
大嫂看出了门道,点了点茶水就在桌上写字:“得练功夫,功夫不够高做不好。”
饱餐一顿,陈长兴穿上了那件白色丝长袍,打扮得精神抖擞的,从杨露禅手上接过缰绳,一跃就上了马。
陈玉娘还待跟他再强调一次地雷阵的结构,陈长兴又撇嘴了:“能有经脉穴位复杂?难得住我?”
他老人家一抖缰绳纵马便驰,后头杨露禅也向众人招手:“入阵,做好将备,随时攻击。”
没到半个时辰陈长兴就出现在清军的视野里,看着望远镜里驰来的身影,方子敬和杨遇春同声大喊:“快记下路径!”
然后两人对视一笑,陈家沟果然没招了,出来谈判肯定是心虚。
他们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高兴,等死吧!
两刻钟不到,陈长兴就到清军的火枪射程内。
方子敬手握拳一扬,这是让部下别冲动别开火,他现在智珠在握,一点也不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陈长兴到了清军面前百米处便下了马,方子敬和杨遇春同时驱马出了阵,也没完全走过去,还隔着一队火枪兵和一队甲骑以及一队长枪手。
“围上”,方子敬下了令,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才不会轻身犯险呢。
陈长兴等在原地,一队火枪兵前压直直地走过去,将之团团围实了。
骑兵也压上前来,成了第二重阻隔,然后方子敬和杨遇春才随着长枪兵徐徐前行,直到距离陈长兴还有一箭之地才驻足。
已经可以很清晰地喊话了,陈长兴抬头到处瞄,也没理会面前十尺处黑漆漆的枪口,而是打量着方子敬和杨遇春。
见那些火枪动来荡去地挡视线,他还走上前去把火枪往旁边拨一拨:“别挡着呀,总得让我跟你家大人说上话吧。”
那些个清兵被他这幅作派吓得汗都下来了,手在不断地打抖,却也不敢将枪口挪开。
陈长兴只得退后了三步,将手举过头顶抱拳:“道台大人亲临,未能远迎,尚望海涵。”
方子敬轻蔑地笑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陈家沟是朝廷的地界,可不是你的地盘,拒阻朝廷大军叛上作乱,你该当何罪。”
陈长兴扯起了喉咙:“陈家沟绝非匪窟,肯定有误会,在下愿意负荆请罪,退请大人网开一面,勿伤村民性命。”
方子敬觉得玩玩也不错,看着陈长兴垂死挣扎的样他特解恨,于是他朗声回应:“名单上有三人是钦犯,只要你跟杨露禅和陈玉娘束手就擒,其他人我秋毫无犯。”
陈长兴也笑了,这是把他当三岁孝呢:“可能草民没有说仔细,也可能大人没有听清楚,不过不要紧,这里做主的不是只有大人,请旁边的那位将军作证,投案的只有草民一个。”
方子敬没得没意思了:“陈大掌门,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陈长兴继续一本正经地逗笑:“我女儿女婿受不了我的啰嗦劲,收拾细软跑了。”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跟你扯谈,让你死个明白,陈家沟制造军国重器,已经直达天听,智亲王有谕,陈家沟片瓦不遗鸡犬不留,给我拿下。”
方子敬语声一落,陈长兴就动了,他的身影一滑,就冲进了火枪兵丛中,左闪右闪,两下就突了过去。
然后他脚用力在地上一蹬,气劲就垫在了脚底,人也像脚底沫了油一样向前方的骑兵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