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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能想起来自己是谁,过往的一切都在脑海中。
可是此际,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他却是傻眼了。
还好,终于让自己坐了起来,他费劲地睁开双眼,像个初出世的孝一样,贪心地望着周边的一切。
因为他需要了解周边的这个世界,他想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他太需要了。
听着木屐轻踏青砖地板的声音,一个婷婷玉立的小丫头,拿来一个黑不溜湫的脸盆架慢步而入,另一个素衣的小丫头将一个黄铜面盆,轻轻地放在脸盆架上。
飞快地拧一快丝质手帕,交给白衣黑襟的女子。
白衣黑襟女子便轻步向前,微屈身子,轻柔地帮公子擦着脸。
一股暖流直涌心头,作为一个平凡的男人,从小到大,何时有过这般待遇,这到底是怎么啦?
公子心中自是说不清道不明,索性半闭双目,享受起那份温存来。
人嘛,说来也奇怪,明明感觉到了,却难以用文字表达的。好在有多情才子作四六句以记之:
温存语调,姣俏仪容。
妙姬之姿,俊美不差玄女;弱柳之势,婀娜略胜琼宫。
气息均匀,有如三山圣母;兰麝飘渺,或借吴地清风。
丝巾滑嫩,暖阳亲肤之感;手法轻柔,春雨润物之功。
不羡溪边钓客,懒看乱世英雄。
将何以?桂前执斧,生死从容。
又风雅后人题《吴大小姐》赞道:
一点兰心感至情,虚窗夜夜月分明。
冰姿玉骨谁堪比,十二层楼望碧城。
几个人翻来复去,给喂了些汤药、小米汤之类的,又给盖好被子,还里里外外的将被子压实,也难为几个俏佳人,悉心照料一陌生粗老爷们。
那吴家小姐几次似是想问些什么,无奈公子一句也听不懂。
她看着他那苍白的脸上泛着这无奈的笑容,也不追问,只是让他睡好。
公子听见她们叽叽喳喳地乱说一通,最后留下一人,其他人离开了。
这男人竟然奇迹般地醒来,剑奴便去与妈妈说这事。
柳妈听了这情况,心中一惊,蹙眉道:“尔在此等等,为娘的去去就来。”
说完便跑到房中探看一番,见床上的这公子爷还真奇迹般地奇迹般地苏醒了。
她不禁蹙眉暗思,俗语道是大难之人必有后福。
这几个人,连柳三叔都认为没得治的,这还能坐得起来了,真个不得了。
柳妈又思,这可是个值得冒险的机会,或许这爷们便是自己改变地位的关键所在。
想及此处,便对小姐说:“小姐乃千金之躯,些许小事,就让剑奴来做就行了。”
吴芷嫣道:“也行,还真是累人,再说他算是醒了,吾守这里也不好,毕竟是男女有别。”
柳妈应了声:“小姐说的在理。”便辞了小姐。
回到后院灶房,对剑奴说:“女儿,尔且过来,娘亲跟尔说个事儿。”
剑奴走了过去,柳妈望了望周边,又跑到门外看了看,把门关了起来。
她悄悄地对剑奴说道:“天降异象,得此六人,那日归屋之后,异象随即消散。妈妈常思,此人或许是大贵之人,尔若好好要把握机会,每日给他洗洗擦擦,吾等本是侍婢之身,休要顾及男女之别,莫怕生米煮成熟饭。”
又将该如何如何做之事,细细讲来,那剑奴常在小姐身边,也没见过几个男子,哪里知道人间许多事,被说得小鹿乱蹦,一脸绯红,低头以袖遮羞。
柳妈却嗔骂道:“也是个没出息的小蹄子!一盆狗肉,上不是正席儿。”
剑奴年纪尚小,突听这男女之事,便是一脸绯红,受了些骂也不敢回嘴,好不容易挨到那妇人说完,以袖遮脸,一溜烟似的跑出灶房去。
只有柳妈在那摇头独自叹息。
剑奴躲在一无人之处,好不容易才平静那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良久之后才回房,捡了些东西,便去换那吴家小姐的班。
多少个日夜,故乡的风云,亲人的问候,朋友的笑语……
对于公子来说,此际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此时的境况,一身乏力的他,除了酸痛,便只有孤独与落寞!
绝望与希望,那万丈红尘中的寂了,谁曾真正了解?
几许叹息!
好在有一个小丫头守着,又能见到那个自己对她一无所知的白衣女子,她每天早、晚各来切一次脉。
随着时间的流逝,虽然还是浑身酸痛,但在药石之下,体力却是一日好过一日。
经历月余,有人扶总算能下地走两步了。
不知是不是曾经接受基因改编的原因,总感觉力气越来越大,睡眠很好。
入睡快不说,还总是睡不醒。
难道是老西把年龄给归零了?要从幼儿开始成长过?
在经历过生死的考量之后,情绪渐渐稳定了,突然脑中闪过这些问题。
也不知道自己队伍里的那几个姑娘是不是这样。
是生是死,在哪里,还好么?
真是对不住,到这时候,这个时候才想起她们。
这么久了,才想到她们,公子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他有些迷茫,或许是充满了利益的时代里,队友间缺少信任吧!
危难之中,最想见的总是值得依靠的人。
这或许是自私,或许是天性。
可是当人面对一个无法解开的局。
生死两不知的情况下,要去关心别人,实在是有点太伟大了。
常人应是做不来的,至少他做不到。
这时大局稍稳,公子突然意识到,那些个一起没呆多久却共同经历过生死经历的队友,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没想到不打紧,但这时想到了,便开始着急。
他却苦于与身边的女子交流不了,无法打听。
多少次想起床,却因异常酸痛,也没能成功。
个中苦楚与煎熬,说与谁知?
剑奴在院中练着剑,一套古怪的剑法,也不知道白发师太是在哪里学来的。
这所谓的回风十三式,说是剑法却是砍切章法多,刺挑技法少,说是刀法,却又非得使剑不可。若说是走刚猛的路数,那应该是男人练的。
可一路传下来,都是女的,剑奴心中不解,多次询问白发师太,却也没得到一个确切的说法。
说来简单,十三式练来,身随剑走,以身御剑,神形之中要做到形与意合,调整呼吸之法,意与气合,气与神合。
要不动静若山峦,若动侧手、眼、身、法、步齐动,将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字决用尽。
剑法本身并不讲常规的刚柔相济,反而要求速度与力量。
要求吞吐自如,飘洒轻快,矫健优美,剑似飞凤,由此方称其妙。
剑奴已经练习多年,一招一式,练起来威猛无比,可是怎么也连不起来,无法融会贯通。
用小姐的话说,那是一点边也没摸着,枉自嗟叹不已。
公子好不容易独自下了床,便试着朝外走,想去找找看。
剑奴听到房中有动静,快步跑进去扶着公子坐下,示意让他别动。
不大一会剑奴便打来水,让其洗过脸。
公子又想朝外走,剑奴笑着摆手,表示不同意。
他仔细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想找点能交流的线索。
可这烟砖(青砖)砌筑的房间里,家具简单朴雅到一张床也没有,原来自己睡的只是个卧榻而已,房中除了一个案不像案、桌不像桌的东西,就只有几个鼓凳了。
心中不禁想到,一幅字画也没有,也没几件像样的家具,而丫头式样的人,却穿得起丝绸衣物,岂不怪哉?
并且还是都是古装,像是在演电影似的,这到底是哪里?
而这青砖,秦砖汉瓦,乃是中国特有之物,而众女皆是黄皮肤黑眼睛。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之好。
到底怎么回事,心中千万个问号。
世间幸运,莫过如此,有人无条件的服侍,包吃包住包治疗,还有美女守护。
人世最大的无助,也莫过如此,所有身边的一切,犹如水中月、镜中花。
剑奴也看不懂眼前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为什么会让人打得经脉尽断,又为什么会恢复得如此之快,还有那古怪的包袱……
自己问他,他也从不回话,像是失声之人,这一切皆是谜一样的存在。
公子身体一日比一日的好,那剑奴也跟着他饮食起居。
当公子靠床坐着时,她便拿着一把破剑在那房里练劈砍。
让对剑术也略知一二的公子感到奇怪的是,那女子时而单手把剑,时而双手相持当刀砍,很快地砍着,活突突的像个回合制游戏里的人物,一下一下地砍着……
直到累个汗流浃背才停,然后朝他笑笑,洗脸换衣后,前来跟他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当睡下去时,那小姑娘便到外面练那剑,公子耳力极佳,总能听到剑身划过空气发出的龙吟之声与她喘息之声交响。
每日如此,这就算聪明过人,记忆力世间少有的公子哥儿,既听不懂这从没有听过的话来,也看不懂这里的一切。
如此又过了月余,公子身体恢复得倒是很快,已能下地活动了,那剑奴也不再阻止其行动,反而扶着他到外面走走。
哇C美的一个所在,与室内简直是两重天。
偌大的一个院子,苇席石廊,假山鱼池,亭榭角楼,无处不精细,无处不透着灵气。
与室中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天空不时有鸟雀飞过,檐口玲珑倒挂,院中琼枝暗香,地面积雪愈尺。
第一次见阳光,公子不禁伸了个懒腰,享受那份久违的自由。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公子脑海中却浮出辛弃疾的《念奴娇·梅》来:“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
抬头看着竹篾编的窗棂板,终于明白为何从里面看不到天亮与否。
不禁哑然一笑。
到处走走,心思或许能找点线索,然而这周边的这一切,却都是如此的陌生。
心中虽急,却是半点也不敢乱来,加上言语不通,更是无从打听了。
一连数日,天天如此,才出来时的那份新鲜感荡然无存,心中难免暗自着急。
又是一天中午时分,外面飘洒着雪花,公子却是坐卧不安,便同那丫头一起到院中看雪,倚栏良久,突见一丫头妆扮的女子带着文房四宝,来到院中小亭。
公子看看身边的佩剑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总是剑不离身的。
十四五岁的样子,微微颔首,脸上略带一丝羞涩。
乌黑发亮的一头秀发,雁簪成一个含烟髻;一双眼睛明亮动人。
见公子在看她,她便冲他一笑,那双眼睛便会弯起来,还真有份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绯红的小脸蛋,掩饰不住那娇嫩的肌肤,一身素色丝绸汉服,衬托着凹凸有致的身材。
一米六五以上的个头,虽是素色仆装却一点也不显粗糙。
脚上一双绣花棉鞋儿,伴着她轻盈的步伐,走起路来,总是悄无声息的。
公子又望望那个画画的小丫头,但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红梅,那出神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着一个独立的世界。
素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裙幅褶褶如雪,又似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三千青丝散开,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略施粉黛,只增颜色。
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营造出一种肌肤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
整个人好似随风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晶雪。
时而手持画笔低头挥抹,时而仰望天空,偶尔还退数步看看画板。
公子心中难免好奇,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到近处细细看来。
她专注着画画,也不曾理会有人过来,画毕便使用汉隶且是繁体字落款为:“抬头见喜,画奴弄墨于汉昌悬,戊午年冬。”
公子观之,不免心中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