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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未知的前方,隐隐约约传来野狗忧郁而悲哀的嘶吠声。
还不时地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知名的兽类的吼号声。
黑漆漆的朦胧天幕,连地面上的景物都难以分辨。
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让人毛森骨立。
孑然一身的许长安伸手拨开夜雾,小心翼翼地走动。
周围不断有幽森的亡魂火焰从地下冒出,如萤火虫般从林间穿行,像极了阴魂游荡。
许长安突然有个想法。
所谓的“妖月现世,百鬼夜行”...
说的究竟是天堑外的阴间,还是说的大雾天堑内部本身?
荒寂的草丛中,突然有一道模糊人影低着头快步匆匆走过,看不见面容。
许长安掌心雷光缭绕,瞬间警觉起来。
根据气息来看不像是方仪的。
他还是紧跟其后,顺着人影走过的路追着。
因为他现在就是如堕五里雾中,没有一丝头绪,只能试试看了。
过了一会儿,许长安突然惊觉。
那个人影好像是在故意带着他前往某个地方,期间一直停步,又绕回,仿佛在刻意回避什么东西一般。
许长安跟着人影来到一处山涧。
两侧是高大峭拔的山壁,中间是一条狭长的小路。
人影沿着这条幽森曲径进去后,许长安也进了里面。
可是还没走几步,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块巨大的落石从山峰滑落,堵住了出口。
许长安眼神微凝,回头一看人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该死!”许长安暗骂道。
他好像被人算计了。
许长安举起双掌,刚想一拳轰碎巨石,就听到山体外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嘈杂不绝。
似乎有什么东西都一股脑涌向了这里,可是却被这一块山石给阻隔住了。
他在帮我?
许长安不解,心中烦乱。
“没有回头路的一条路?有意思!”
许长安不管身后恶鬼扑石,继续前行。
山涧不断有风吹袭,刮在平常人身上就如同针扎。
可他许长安是谁?
在魂狱天井中吹了三天的罡风,这些东西吹在他身上都是挠痒痒。
五六十步后,终于算是走了出来。
一处断壁残垣,房梁歪斜倒塌,树木捅破层楼。
一个人影高坐在危楼上,正是先前引导自己来这里的人。
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许长安,开口第一句话就惊怒了许长安。
身材佝偻的阴魂说道:“我是你先人。”
“我...”
许长安恼怒,破口大骂道:“你是个屁!”
“小娃娃,怎么能出口伤人呢?”危楼后的深林中,陆陆续续有六道人影走出,其中有一人是这样说道。
六人中有阴魂,也有带着残破肉身的老人,但气息都强大无比,不输万年道行的鬼王。
许长安冷笑。
设伏?
他在魂狱中成就的可不仅仅是五气朝元那么简单。
况且,再加上自己的修罗领域,鹿死谁手一时还真不好说。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让他抓狂了。
六人异口同声道:“我们都是你的先人!”
许长安嘴角颤抖,怒火攻心,面目狰狞道:“看我小就知道我身上便宜好占?”
几人神色怪异。
其中一人双手结印,打在许长安面前。
许长安不发一语。
眼前的烙印不过是一个神识碎片,没什么大威胁,于是他将其摁在额头。
霎时间,一些记忆碎片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良久,许长安这才睁开双眼,心中情感震撼难以言表,想要下跪却被拦住了。
一人说道:“我们早就是该死的人了,只是执念未消罢了。”
“休要再提什么礼数,怪捉弄人的...”
许长安点头。
几人都是曾经辉煌一时的人物,为阴间二十八城郡御城守疆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保证了后世万民的生生不息。
刚才那未跪下去的一拜,本就是应该的。
许长安恭敬道:“不知道前辈在此所谓何事?”
“小事。”
其中一人翘首以盼,正颇有兴致地望着许长安来的那条小路,手中一把袖剑被他揣入怀里。
许长安顺着他的视线,瞧向身后的茫然大雾。
浓雾深处,依稀有铁链碰撞的清脆声音传来。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先走。”
“记住,千万不要回头看,否则那东西会记住你的!”众先祖越过他,郑重叮嘱道。
许长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先祖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他只好作罢,顾自埋头向前走。
七人并列一排,严阵以待。
铿锵!
铁链撞击敲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终于,两道人影缓慢从山涧迷雾中走出。
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帽,手里拿着白色的招魂幡和手牌,一条大舌头垂在地上,很是诡异!
白帽上写的是“一见生财”四个墨字。
手牌上写的是“正在捉你”。
另一个阴魂,则是穿戴着与之截然相反的黑大褂和黑高帽,。
他的手里拖着长长的铁链枷锁,与地面相碰发出冰冷的撞击声。
高高的黑帽子上写的是“天下太平”。
手牌写的是“你也来了”四个字。
二人并肩相行,脚不沾地。
身材佝偻的老人撇嘴说道:“听说这黑白老爷中,黑老爷脾气最是不好,只会说‘必须死’三个字。”
“而白老爷更不用说了,是个大舌头。”
老人揉了揉下巴,说道:“反正两人说话都不太利索。”
“一会打不过就多骂上两句,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旁边的阴魂嗤笑道:“你小心点,那黑无常很能打,是负责执法的,白无常是招魂的。”
“你这一具破败肉身,肯定是要和黑无常对上,别被打死咯!”
被调侃的老人撇嘴,伸手掏了掏裤裆,拍着胸脯说道:“宝刀未老,不怂!”
众人神色怪异,不再理会他。
已经走了很远的许长安蓦然停下脚步,透过层层雾霭回首观望。
他眼中当即精光大盛,良久才呢喃道:“谢必安!范无救!”
一名老人只手拽子舞过来的铁链枷锁,对旁边的同伴笑着说道:“你说他许长安这一回头,看出了多少?”
那人淡淡道:“看见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知道多少。”
……
不知道走了多久,许长安渐渐烦躁了起来。
崎岖的地势不断曲折变化。
四季更替,时而风号,时而怒雪,又时而赤地熔金。
许长安仿佛就是一个误入大荒的孤儿,漫无边际地走了许久,许久...
他心中明白。
此行是萧恒故意引诱自己进来的,但他依旧是跟了进来。
一是因为他必须要找到迷失的方仪,这是他欠她的。
二是这地方虽然凶险无比,但他迟早还是要来的。
因为当年自己的父亲好像在追寻着什么,一人独入大雾天堑,再也没有回来。
他想知道原因。
这个诉求在他心底埋了足足有七年之久,是他跻身五气之境最重要的一件事。
同时,这也是他先前在外面放萧恒一命的原因。
在二人未开战对峙之际,他就明显感受到萧恒的状态,在和之前在小酆都时的状态不太相同。
萧恒神识淡薄如一张纸,没有丝毫杀意可言,过于出奇。
就像当初在小酆都中青衫少年殷侯,无缘无故放他许长安一命一样出奇。
如今,许长安恍然发现。
似乎一切矛锋都指向大雾天堑这里!
这是...
许长安停下脚步。
面前道路的尽头是一座高耸庞然的山体。
山体脚下是一个简陋诡异的茅草屋。
周围一片幽深寂寥,宛若“鬼斋”。
突然茅草屋晃动,一个巨大的身影正低着头从里面钻出。
许长安眯起眼睛,手中凭空多出一把厚重拖地长刀,泛着冰冷的寒芒。
“许公子!”
一个粗声粗气的憨厚声音响起。
许长安愕然,手中拖刀啪嗒掉落地上。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壮如铁塔的六尺身躯,难以置信道:“大...大脚?”
费了好大力气,大脚这才小心翼翼地从矮小的茅草屋中钻出。
待他走出后一脸憨笑摸着头皮的时候,又有一道非常矮小的侏儒身影从他背后走出。
“驼背你也在!”
许长安心中疑惑又激动。
毕竟在这被称为禁忌的大雾天堑中竟然能见到熟人,属实不易。
疑惑的是,他曾记得二人几人前就离开了东望城,说要去援助其他城郡。
没想到却来了这种地方,还走在了自己前面。
许长安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看着二人的眼神略微有些怀疑,说道:“大脚驼背,你俩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说完他心里就后悔了,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不是明显的事么?
那么多人好像都在瞒着自己什么。
大脚朴实,挠了挠脑袋想要说什么,却被生气的驼背跳起来捶了一下膝盖,
他这才嘿嘿说道:“许公子别着急,快瞒不住了。”
“再等等...”
就在这时!
许长安身后来时的灌木丛,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条巨蟒突然晃动着水桶粗的身躯冲了出来,两只眼睛如灯笼般发亮盯着他们。
蛇信吐出有蒲扇那么大,昂起头来更是有城墙那么高。
妖!
许长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