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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凉州刺史耿鄙尽起州中六郡之兵,合州兵共计五万大军,讨伐韩遂,韩遂此时驻军榆中,而去榆中若不绕道便要从狄道过。
大军开拔之前耿鄙虽是支会过王国,但王国心中仍是惊疑不定,他误以为因自己聚众势大,并素不服州郡调谴,近来又收揽了许多叛军部曲,这耿鄙是要对自己动手了,什么讨伐韩遂?在王国看来那是针对自己的“假途灭虢”之计!
于是他与廖淳商议,欲令廖淳率领他带来的五万部众为先锋,先去接敌以挫官军锐气,而他自领余下人马带足粮草军械辎重,为后应以破官军。
用廖淳做先锋,王国的理由是,廖淳威震西凉,之前如葵园峡等战已令官军闻风丧胆,而廖淳所将部曲皆是老卒宿将,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这话是假多真少,廖淳所将部曲是“老卒宿将不假”,但他们同时也是“乌合之众”!廖淳这五万多人多是由像鞠羟的土日部、滇吾的句就种部这样一个个的部落组成,选择跟随廖淳那也是因为那是当时对自己部落最有利的选择,所以要他们去打仗那也一样,对自己部落有利就干,不利就不干,所以这就是一盘散沙,一群乌合之众!
而至于廖淳,确是打了葵园峡等一系列胜仗不假,但知道这些功绩的只是联军内部,而官军只知道那是边章、韩遂干的“好事”,因此如今要说有威名那只是属于边章的。
王国不是不清楚这些,他把廖淳和他的部曲吹上天,无非想要廖淳他们去做炮灰,如今廖淳手下的人马是最多的,这多少让王国有些忌惮,所以他要廖淳率部做先锋接敌是真,刚好借此机会削弱一下廖淳的实力,但至于廖淳能否打败州兵王国心里没底。他的真实想法是最好廖淳部和官军斗个两败俱伤,那么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既去了心病,也挡了眼下的兵灾;而万一连廖淳部都打不过州兵,那就让近期投效过来的杂兵先去顶一下,自己就得赶紧跑,因为要是连廖淳率领的部曲都干不过州兵,那自己手下那些没上过战场的私兵就更不堪一击了,这点自知之明他可是有的。
堪堪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王国的“赞扬”让廖淳和他的部曲首领们很是受用,即便是滇吾这老狐狸也没能查觉王国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这不得不说是王国的高明!
当然对于廖淳来说比起这些褒扬的虚名,他更想和躲在长安城中的官军干,而先干死凉州的州兵可以扫去最后决战的后顾之忧!
所以,这军令廖淳一众欣然接了。
狄道下豁五个亭,探马回报的消息是官军此时在曲阳亭,应于明日会从下庄过,于是廖淳打算就在下庄扎下营寨,等明日一早列阵以候州兵。之所以是列阵等候而不是设伏,只因这一带地势开阔,难以藏兵设伏。
州兵。
耿鄙为人虽然刚愎,但却不傻!他也防备着王国万一骤起发难,所以行军尽选开阔官道,以免被伏击。在廖淳派探马打探州兵消息时,州兵的斥候也密切关注着王国这边的动静,所以当廖淳这边刚整兵往下庄下寨之时,耿鄙便收到了消息,但他依然不相信王国敢公然与官府讨贼的州郡兵对阵,要是这样不等于造反吗?
那些羌人敢造反那是因为他们本非汉人,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边章、韩遂、李参造反,那是为时势所迫,他们为求苟活。而王国可是这西凉的豪族,家财何止千万计,庄园田舍也难计其数,这一造反不但财产难保,举族都将受牵连,那是满门抄斩的罪,一族数百口人谁也别想活!所以量他也没这个胆!
王国胆不大,这倒被耿鄙猜对了,但正是因为王国胆小疑心重,反把他的平叛当成了“假途灭虢”的伎俩,然后打算先下手为强!这差不等于算是耿鄙生生把王国给逼反了(虽然王国也早有不臣之心),这是耿鄙万万没想到的,不过也是他刚愎自用的一个恶果,关于行军的路线州别驾严骏、汉阳太守傅燮曾劝阻过他,要他绕狄道而行,但他不听。
耿鄙一面派人再往狄道确认消息,一面驻军筑寨以防王国派军突袭。但他自以为妥当万无一失的安排,致命的危机却已经在孕酿之中。
州别驾严骏乃是狄道人,其官居别驾为刺史佐吏,在刺史出巡辖境时别乘驿车而随行,在州中可谓是位高权重,所以严氏一族在狄道也算冠族。两大家族同郡同县,虽是一官一商但是多少总会有些交集,也因此严骏对王国的了解可比耿鄙清楚得多!他知道耿鄙率大军到狄道会有什么后果,而事实也应证了他的推测。
是夜,严骏在自己的军帐中再次辗转难眠,自从耿下令非要从狄道时他便没有睡好过,在州府还能借酒浇愁,把自己灌醉了,但如今随军,军中不能饮酒,只能夜夜对着灯火长吁短叹。
忽然帐外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主人为何又起来了?是睡不着么?”
这是严骏的家仆严忠,此人本不姓严,也非凉州人,乃是在家乡替友人报仇,杀了当地的恶霸一路逃之至凉州,被严骏识破,严骏感其忠义,将其藏匿于家中,更名“严忠”,后遇大赦方才出来走动。严忠为报严骏藏匿活命之恩,便鞍前马后追随在了严骏身边,成了严骏的仆从。
听到严忠的询问,严骏并不回答,只是长叹一声。
严忠也没再继续追问。
半晌,严忠从帐外掀了帘子进来,拱手奉上一个皮囊。
严骏先是一愣,正奇怪严忠递个水囊给自己做什么,这帐中也有水呀?但旋即他闻到了一股酒香。酒!严骏吓了一大跳,军中饮酒可是犯军法的事!他赶忙走到军帐口,撩起帘幕往外探瞧了,还好四周没有巡营的人。
回到帐中,严骏也不责备严忠,知道他是好意,但这酒他是断不敢喝的,他拿过酒囊把酒都倒入了燃烧的火盆。火顿时旺了起来。
严忠看了不解,又心疼那酒,刚想开口问,严骏就拍着他的后背道:“没用了,不是酒可以解决的。”
严忠本是个木讷少言的人,但此时见着主上举止异常、神情恍惚,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主人何出此言?”
严骏叹道:“刺史大人不听我言,逼反了王家,如今大祸临头,我等恐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要说严骏能够从刀笔小吏一路爬到州别驾的高位,也是个见过世面颇有城府的人,轻易不与人交心,但此时他是真急了。
严忠听是这事,轻松了下来,拍着胸脯道:“主人莫慌,有俺严忠在管保主人无恙!”
严忠本以为自己的话多少能宽慰主上的心,谁知严骏听了神色愈加苦涩,下一刻竟抓着严忠的手失声痛哭起来,道:“卿虽忠勇虎士,怎耐双拳如何护得我一族老小之安危?我严骏无能,可怜我严氏一族将毁于我手,要我如何有脸去见严氏列祖列宗啊!”说完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严忠虽是木讷口拙,但心思却也聪敏,听了严骏的哭诉马上明白了其中因由,他是个果决的人,心中下了决断便将自己的手从严骏的手中抽出来,肃容道:“主人宽心,某定能护得严氏无恙。”说罢叩离去。
此时严骏尚在内心汹涌溢出的悲怆之中,竟一时没回过神来,只呆呆的望着严忠走出军帐时撩动的帘布在那里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