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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固安县后衙。
“啪!啪……”长鞭抽打在将笄少女的背上,血色渗透衣裙,伤痕遍布,足见锦布下皮开肉绽。
“疼C痛!”叶姝从疼痛中悠悠转醒。
她不是溺水了?
脑海中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排江倒海般袭来。
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历历在目。
叶姝眸底,墨云翻涌……
今日一早,同去玉泉寺添香火的叶家姐妹,也不慎落湖。
也许因为她们二人同日同地,落入同一片湖水的机缘巧合。
她竟借尸还魂,成为叶知县的傻庶女叶菓。
她不再是相府尊贵的嫡长女叶姝,而是叶氏的旁支,那个被匆匆带回府中,正家法惩治的傻庶女。
此时的她,已然分不清,此刻是现实,亦或是梦境……
还不待她明白自身的处境,耳边就传来嘈杂声。
她努力睁眼看去,朦胧的视线,这才稍渐清晰。
慈安院中。
此时,她正在挨这副身体生父的鞭挞。
每一鞭子落下,都皮开肉绽。
她周身浴血,浑身是伤。
气息奄奄的趴在长凳上。
哪怕身体太过虚弱,根本动弹不得,也依旧被两个婆子死死压着。
嫡祖母瑞安长公主坐在上首,下首坐着嫡母方夫人。
二人漠然的冷睨着自己,仿若在看什么脏东西。
雕花门大开,外面围满了奴仆,黑压压的一片脑袋,神色中透着耻笑。
就在这时,一位貌美妇人,疾步赶到。
因为匆匆赶来,她云鬓凌乱,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不顾一切的从人群中冲出来。
这是少女的生母梁姨娘,闺名梁潋……
她见女儿在受刑,声泪俱下的祈求道“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教好女儿,都是妾身的错!
求您,放过六小姐吧!
老爷再动手……六小姐就没了!”
“你让开,这个畜牲竟祸害堂姐,本官必须亲手清理门户!”
疾言厉色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
穿着一身松香色长衫,料子华贵,头发以玉簪绾起,长身玉立,俊逸非凡。
看向来人的目光微动。
男子是少女的生父叶弘祚,公主府的庶子,现任固安知县,乃上县知县,为从六品官轶。
他虽是官身,府中嫡母却是长公主,今上的同母胞妹。
素日里,对于瑞安长公主,只有敬着的份,又哪敢得罪嫡脉?
梁姨娘作为他的枕边人,看出他眼底的惧意,还有那一丝丝的杀意……
她顿了顿,决定替女儿承担下所有的罪责。
“砰!”梁姨娘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老爷,夫人,长公主,此事通通都是妾身的错,那个捶丸是妾身不小心踢到湖里去的,也是妾身害得大姑娘捡捶丸,不慎滑倒跌入水。
都是妾身畏惧老爷责罚,才让五姑娘落水,被我幺弟梁禾所救,失了名节。”
“你让开!不然本官同你一起家法处置!”
叶弘祚越说越气,脸上阴晴不定。
要知道梁禾虽是秀才之身,却不过是个寒门农户。
叶嫣乃是长兄的嫡女,因落水被梁禾救出,等于注定要嫁给农户。
要知道昨夜叶氏嫡枝,老相国的两个孙女,皆在玉泉寺的后园中溺水而亡。
如今长公主特意前来,就是要为叶嫣同福王商量婚事。
哪怕福王尚不是太子,可其生母季贵妃,却尤为被孝显帝宠爱,就算是东宫太子见了亦是要卑躬屈膝。
福王那是被百官,无比忌惮的存在。
日后叶嫣作为福王妃,未来可期,同那农户之妻,绝对是云泥之别!
想他未来的仕途,还要受嫡房的看顾呢!
这个庶女在十二岁时出痘,发热伤到心智,成了个痴傻儿,自此,连累得自己受同僚耻笑。
她除了空生一副好皮囊,便毫无可取之处。
再说,叶菓招惹了叶嫣,他要是不做出要打死这个傻女的重罚。
嫡房的这口气,绝对出不去!
叶弘祚又气又怒,心口宛如一片火烧似的。
“啪……啪!”鞭子短暂的停歇后,再次如冰雹重重地般落下。
“既然老爷非要一条人命才能消气,那妾身便用自己的这条贱命去抵!”
梁姨娘知道今日要给嫡房个交代,不用人命去填补是不行了。
曾经,她对叶弘祚炙热的爱,也消磨殆尽。
她早就过够了这样卑微的日子……
倘若没有女儿,她也许早就自我了断了这一切。
眼下,用她的死,去消除嫡房的怒火,换女儿活下去,她也算死得其所。
她拔下发髻上的银簪,用尽全力扎进自己的胸口。
鲜血四溅。
一切,猝不及防!
“不!娘……娘!”叶菓的灵魂同身体融合的七七八八。
因为梁潋的疼惜,那残留的孺慕之情,也全盘接受。
她没有生母,对于梁潋的母爱,感同身受。
叶菓被两个婆子死死按住。
情急之下,她张嘴咬了过去。
她好似一只愤怒的小兽,一口见血,连着婆子的皮肉,都撕扯下去。
婆子吃痛,松开了对叶菓的束缚。
她伤的极重,就算挣脱也无力站起。
叶菓猛地起身,腿脚却无力。
踉跄摔下长凳,艰难的朝着梁潋爬去,留下一趟血迹。
“娘,娘!”叶菓唇瓣翳动,不停地呼喊着。
“潋娘!”叶弘祚愕然的望着母女二人,手中的鞭子陡然落地。
“菓儿……”梁姨娘颤颤巍巍的抬手,轻抚着女儿稚嫩的小脸,目光中满是疼惜。
她的生死不要紧,可日后女儿就没有人护了……
顿了顿,对着叶弘祚,道“三郎,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初见时,山花浪漫……你读书来,我弹琴,是那样美好。
就算成亲后,族人不喜妾身,可有三郎护着我。
那年老爷离京……我被歹人掳走,卖入勾栏院,我屡次求死……
可妾身只想再见三郎一面……便隐忍下所有的耻辱。
度日如年生生熬着……期盼见三郎最后一面……
待我等到三郎时,已是肮脏之身,如何再为三郎的妻?
我就算做妾,都污了叶府。
可我舍不得离开你,贪恋你给的温暖。
后来又有了我们的菓儿……
就算她出痘后,比寻常孩童愚笨了些,也是我们的亲骨肉……”
“潋娘,是为夫对不起你!”
叶弘祚将人拥进怀里,腥红着眸子,对着围在一旁的下人,大吼道“快去请大夫……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