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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潭眉间带着郁结,心情很不好,因为又和母亲吵架了,自然是因为她的婚事儿。
转过年她都二十有一,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早嫁人生子,孩子都生还几个,能打酱油了。
可是见过世间最伟岸的男子,目睹了最感人的爱情,还有什么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呢?
皇后走后,她也被皇上送出皇宫,大哥也被放出来,兄妹俩双双回了老家,心境都有了极大的改变。
冯建章从一个不事生产,田里种什么作物都不知道的公子哥儿,变成了父亲的好帮手,礼贤下士,不辞辛劳醉心农务,人人称赞。
冯伦都很意外,儿子以前一心苦读圣贤书,对身外之事从不关心,他还想等他考了功名慢慢教导,哪知道自己开窍了,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亲自下地种田,深谙百姓疾苦,换了个人似的。
女儿也由刁蛮天真,变得懂事儿贴心了,洛城一行让他们改变许多。
人呐,总会经历许多,才能长大。
儿子不愁,男人苦点儿累点儿只当是磨炼,可女儿的婚事儿让他们夫妻俩愁白了头,不管是文人士子,还是武将儿郎,商贾才俊,甚至江湖侠客,没一个让她看上眼的。
又不能强势做主,否则她要出家做姑子去。
这一耽误,就到了现在,都成老姑娘了,多少长舌妇人背地里嚼舌根看笑话呢。
冯夫人以前是宴席上的常客,夫人们的焦点,现在都不乐意出门了,实在听不得那些夫人看似劝慰,实在幸灾乐祸的话。
男子的婚事儿不怕,多大都能娶了年轻貌美的少女,可女孩子不一样,青春不再,哪儿还能找到好的亲事?
冯玉潭只有出门,才有一丝丝的轻松,不用看父母愁眉苦脸的模样,唉声叹气的,给她极大的压力。
她也想过将究,但是怎么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家里又不缺她吃穿,干嘛非得把她塞到陌生的人家,给他生儿育女,孝顺父母,奉献一生?
难道女孩子活着的意义就是嫁人吗?
冯玉潭很不服气,心底那根叛逆的弦儿怎么都过不去。
今天出门逛街,顺便找大哥请吃饭,去哪儿都行,就是不想回家。
冯建章的面容多了几分稳重硬朗,只是亲自下地劳作,身体结实的同时,小鲜肉一般的脸上多了些沧桑,还别说,更有男人味儿了。
酒楼的招牌菜摆的满满的,寻常人家吃不到的黄瓜,鲜嫩青菜,都能端上来,不过价值不菲。
“妹妹,你尝尝,这是温泉山庄种出来的新鲜蔬菜,卖到了天价,大哥有个想法,要是温度适合,是不是冬天也有源源不断的蔬菜种出来?”
冯建章三句话不离他的事业,躲在窗外偷听的萧天爱,听的满脸惊讶,他居然有如此超前的意识?
刚考中进士的时候,她可记的这人书呆子的很,连百姓种什么庄稼都不知道呢,还没自己怼的下不了台。
果然是岁月催人成熟,现在都成农业小能手了。
冯玉潭烦躁不堪:“大哥,咱能不说你的菜吗?老生常谈,能不能有点儿新鲜话题?
哎,我都要烦死了。”
冯建章道:“又被娘催婚了,好吧,我不说了。”
冯玉潭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大哥是为她好,道:“大哥,你也没成婚,怎么不催你,整天催我?你还比我年纪大两岁呢!”
冯建章现在对人情世故那叫一个精通,冯伦都说他快成老油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即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那不能一样。
其实大哥不介意养你一辈子,只是世俗如此,就算家里容得下你,外界的风言风语,咱们也受不住。
大哥也懂你,见过皇上那等英雄人物,寻常男子哪儿入得了你的眼?
别烦了,实在不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不管你想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
冯玉潭感动的差点儿落泪:“谢谢你大哥,我已经再不说你土气了。”
“土气是地气儿,以前大哥也嫌弃土里刨食儿的,又脏又臭,可现在明白了,土地庄稼才是国家最重要的东西,你看看西夏,没有粮食,今年冬天不定饿死多少人呢。
妹子呀,珍惜现在的好日子吧。”
萧天爱恨不得于冯建章结为知己,说的太好了。
想进州牧府,还得从他们兄妹下手。
于是她重新回到酒楼,直接敲开了他们的门。
冯建章看着陌生的萧天爱很是诧异,“兄台,有事儿吗?咱们好像不认识吧!”
云州民风开明,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出门逛街,和外男接触,只要不过分,不会被人说闲话。
冯玉潭打量他两眼,收回目光。
萧天爱拱拱手,自我介绍:“打扰了,在下萧自明,做些行商生意,刚才路过门口,听闻兄台说起冬日里种蔬菜的事儿,心痒难耐,冒昧和兄台交流一番。”
冯建章和人说起,都觉的他在说梦话似的,终于遇到认同他的人,大喜道:“萧兄觉得我说的能行吗?
咱们边吃边聊,这是舍妹,在下姓冯,相遇就是有缘,快请坐,小二,添一副碗筷来。”
萧天爱开马甲创了新高,白飞飞的马甲刚丢没几天,又整出一个萧自明来。
先干一杯,话匣子打开了,萧起现代温室大棚的原理,从温度,湿度,到开花授粉,听的冯建章茅塞顿开,引以为知己。
这个萧自明瞧着粗矿,一副落魄侠客的打扮,想不到如此博学,人才啊!
“萧兄,听你说的如此清楚,难不成有人在冬天成功种出蔬菜来了吗?”
萧天爱:“冯兄都能用温泉种出黄瓜,青菜,别人种出来有什么稀奇的吗?
甚至还能种出庄稼来呢,不过代价太大了,没有足够的燃料保持温度,是没办法大量种植。
西夏有一种石炭,燃烧持久,火力大,关键是便宜,跟石头一般,只要付出人力运来就能烧了取暖。”
冯建章道:“这个我知道,云州也有,只是有人用石炭烧火造成死亡,百姓们都说有毒,没人敢用,目前只有打铁铺子在用,寻常百姓是不用的。”
“有毒是真的,这个不假。”
萧天爱给他倒杯酒,二氧化碳中毒,换谁都受不住,继续道:“可你为何非要在屋子里烧,可以去屋外烧啊,这样就能避免了。”
冯建章像是打开一扇新的大门,眼神火热,“萧兄有何高招,你若是能解决和这个难题,我让我爹给你论功欣赏。”
“哦,令尊是……”
冯建章这个官二代经历社会毒打,早已很低调了,不会逢人就说我爹是冯伦了。
“不瞒萧兄,我爹是云州州牧冯伦,但是咱们的交情,跟我爹无关,正所谓英雄不问出身。”
萧天爱真的意外了,冯建章简直是官二代的一股清流,不想着当官享福,甚至欺男霸女做纨绔,居然喜欢上了农事,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也好,他能为百姓做点儿实事儿,城中少一个祸害,对百姓,对冯家都是有利无害。
“不敢当英雄称号,冯少爷太抬举在下了。
口说无凭,冯少若是不嫌弃,咱们实践出真章,我建造一个暖房,冯少看看效果。”
冯建章一拍巴掌:“太好了,城里有我家别院,咱们这就去。”
“大哥……”
冯玉潭开口喊他,他才记起来,自己还得陪着妹妹呢,干脆道:“妹妹一起去吧,瞧瞧热闹散散心。”
冯玉潭吐槽:你确定不是怕我耽误你的的事儿吗?
“冯小姐好。”
萧天爱和她打了招呼,眼帘低垂,没有看她姣好的容貌,让冯玉潭很意外,那些男人,不管面子上做的多么正经,总会偷偷瞄她,这个姓萧的倒是守礼的很。
三个人去了冯家别院,后宅偏僻处找了一间不用的房屋,萧天爱按照前世火炕的原理,指挥泥瓦匠建造了风道,装上烟囱,人多力量大,晚膳之时,已经完工了。
石炭云州就有,还是品质很不错的精煤,木柴烧起大火,放进去煤炭,烟囱冒起黑烟,不一会儿房子外面也升起一股股白烟。
“冯少爷莫慌,刚建好的暖房有水分,等水分蒸发完就没事儿了。
可以先放进去一些牲畜,牲畜无事,人自然也不会有事儿。
今日没有准备,若是新建造的屋子,还可以盘了火炕,冬日里坐在火炕上,热的都会烫屁股呢。”
冯玉潭微微脸红,嗔怒瞪他一眼,到底是男人,说话就是糙。
“辛苦萧兄,走,咱们先用晚膳,今夜你就在家里住下,明天咱们建火炕。”
两人又是一番吃喝,冯玉潭没有作陪,回自己房间休息。
……
开局顺利,萧天爱能和冯建章搭上关系,心情大好,酒喝了几杯,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不急着回客房,在院子里散散步。
隐隐传来一阵琴音,孤寂郁闷,可见主人心情不佳。
萧天爱绕过回廊,看到是冯玉潭在弹琴,她记得自己做皇后的时候,她是个活泼任性的小姑娘,虽然傻了点儿,被师喧瑶利用,但是心肠还不坏,还值得挽救一下。
“嗡……”
突然,琴弦断了,打断了萧天爱的回忆,冯玉潭也看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萧天爱下意识低头,赶紧道:“对不起,打扰小姐弹琴了,听的太入神,走神了,小姐没伤着手吧?”
冯玉潭起身,走近她道:“萧大哥还懂琴,你听出什么来了吗?”
“不敢当小姐如此称呼,喊我名字就好。
我听出小姐很孤独,有种常人不能理解的苦闷,小姐金枝玉叶,为何会有这等负面情绪?”
冯玉潭意外了,他居然听得懂,不像是不学无术的行商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我父母逼着我嫁人,可我不想嫁,我年纪这么大,外人的闲言碎语,让我喘过气起来。”
冯玉潭也是无人倾诉,对一个陌生人倒倒苦水也好。
“冯小姐可是有了心上人?”
冯玉潭苦涩一笑:“要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也算一回,曾经有个人,我从小就想嫁给他,可后来发生许多事,我已经醒悟了,我配不上他,那不叫喜欢,顶多算是崇拜和仰慕吧。
是他让我知道了什么爱,更不想将就着过一生了。”
萧天爱知道她说的是赵无疆,醒悟就好,你若执迷不悟,她还不舒服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小姐的心思,我想我能懂的。”
冯玉潭喃喃吟诵一遍,眸光闪亮,灼灼盯着她瞧,瞧的萧天爱摸摸脸,“冯小姐,我脸上有花儿吗?”
“萧大哥还懂诗词?读过书呀!”
“从小读过一些,我这个人什么都会一点儿,但是什么都不精通,不喜约束,喜欢四处游历,家里也怪我不成器。
好在我是男子,行走天下,赚点儿钱够自己花就行,倒也逍遥自在。”
冯玉潭眼神更亮:“逍遥自在?现在能说自己逍遥自在的也就只有萧大哥这样的人了,萧大哥可曾婚配?”
萧天爱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她的眼神实在太亮了,跟夜猫子似的,都泛着绿光,让她觉得渗的慌。
“萧大哥今年多大?”
萧天爱只好道:“今年二十有二了,未曾婚配。”
“祖籍何处?父母尚在否?”
你查户口呢?
萧天爱觉得她不对劲,还是老实回答:“祖籍洛城,父母尚在,家弟承欢膝下,方能放心游历。”
“那可太好了,天色已晚,萧大哥早点儿休息吧。”
冯玉潭问完了,满意走了,留下她一头雾水:“几个意思?女人心海底针,搞不懂!”
胃里实在翻涌,回去还吐了一些,脑子昏昏沉沉的,洗漱一番,一觉睡的很沉。
梦里不知道为何,居然和人拜堂成亲,不过萧天爱是新郎官,新房里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坐在喜床上,她拿着喜称,正要掀盖头呢。
等她看清楚新娘子的脸,猛然惊醒,一睁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心脏兀自激烈跳动,可把她吓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