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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洁揪着手中的帕子,帕子拧成了麻花状,她
脸色骤然一沉,那双眸子似是要杀人:
“不可能!随便杜撰一个人物,妄想蒙骗我!”
似是瞧破了她心中的恐惧,臧桂馥慢条斯理踱着步子,声音清丽冷淡:
“我姊姊是臧桂花,陛下亲封的太夫人;
我大外甥是张易之;
我外甥女是公主殿下的义女;
我小外甥是陛下面……寝宫内人。”
现在够清楚了么?”
萧洁一听她对张家的称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的涌泉穴一直冲到了头顶的百会穴,全身都冷嗖嗖。
原来那个贵妇人是她姐姐!
是张巨蟒的亲娘!
其他人她兰陵萧氏都不惧,唯独张巨蟒这个名字。
当着满朝权贵的面,一棍子打断皇孙的腿啊!
剑劈北地第一门阀的牌匾,坊间传闻崔挹就是死在他手上,堂堂博陵崔氏竟选择息事宁人!
萧洁只觉太阳穴直突突,她挤出满脸笑容,颤声道:
“妹妹,刚刚开玩笑呢,我们萧氏怎么会去做蛮横无礼的举动呢。”
臧桂馥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直视着她,冷冰冰道:
“送客!”
“妹妹~”萧洁上前环住臧桂馥的手臂,斜肩谄笑:
“你们孤儿寡母的,令公子以后要承担家业,我们请他坐牢是锻炼他的魄力,更何况……”
“孤儿寡母就要被你们欺负么?!”臧桂馥断然截住她的话,满脸都是冷冽寒霜。
萧洁笑容骤然消失,浑身散发门阀的傲气,回怼道:
“赔罪还不行么?你真打算不死不休?”
就这此时。
一个青帽掌柜急急进门,火急火燎道:“夫人不好了,咱们家所有店铺都被查封了!”
“说清楚一点。”臧桂馥凤眼圆睁。
掌柜道:“官府二话不说,给店铺贴封条,不许我们再做生意。”
萧洁冷汗连连,一颗心也彻底沉入谷底。
“好手段。”臧桂馥脸上没有愤怒的情绪,很平静的看着萧洁:
“诬陷文儿入狱,还让官府查封店铺,环环相扣,换做旁人,兴许早就被逼就范了吧?”
“你!”
萧洁指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转身疾步离开。
望着急促仓惶的背影,臧桂馥深呼一口气,胸腔的积郁顿时一扫而尽。
府外。
踏踏踏——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萧洁刚抬脚登上马车,循声望去,她脚一软差点从马车上跌落,整张脸苍白如纸。
“快点走!”她嘶声呵斥马夫。
萧洁进了车厢,直接瘫倒在软榻上,浑身湿漉漉的。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除了张巨蟒还有谁?
没想到那个贱女人隐藏得好深!
你是此獠的姨娘,为什么不早说!
为什么啊!
……
望着熟悉的府邸,张易之下马,看了眼表弟:
“回去报平安吧,我就不进去了。”
“别啊!”王道文硬拉着他进府,嘟囔道:
“表哥,我们是一家人,你跟我娘有什么矛盾解不开呢。”
张易之略默,轻轻颔首,转头看了眼鲍思恭:“你去神皇司带些人马过来。”
“遵命。”鲍思恭领命而去。
小郎君安然无恙的消息早已传遍王府,下人在门前搬着个火盆。
一个身穿小袄浅青褶裙,银色珠钗插在发髻间的美妇站在门前,她眼睛一湿什么都顾不得,疾步往台阶下走。
臧桂馥看着儿子肿青的脸颊,忍不住拿帕子抹眼泪,哽咽道:
“文儿,你受苦了,快跨火盆去去晦气。”
终归是十几岁的少年,想起蹲牢狱的日子,王道文不禁落下委屈的泪水。
他跳跃过火盆,笑中带泪:“娘,都是表哥救我,他会帮咱家报仇的。”
臧桂馥眼里噙着泪,却是偏过头去,表情不冷不热。
“咳。”张易之轻轻咳嗽一声,作揖施礼道:“拜见姨娘,姨娘躬安。”
臧桂馥脸颊马上转了回来,露出一个很牵强的笑容:“易儿免礼,多谢你救了文儿。”
儿子能安然无恙,她对张易之的厌恶消散了很多,但难免还存在一些隔阂。
张易之轻笑掩饰尴尬,“姨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臧桂馥淡淡瞥着他,嗯了一声:“进来吧。”
进了府邸。
王道文去医治伤口了,大厅只剩臧桂馥和张易之。
臧桂馥素手斟茶,可能是沉默太久气氛有点古怪,她轻声开口道:
“易儿,几年没见,没想到你现在名震天下,姨娘真心为你骄傲。”
张易之恭谨接过茶,沉默了片刻,措辞道:
“当时年轻不懂事,还请姨娘莫要放在心上。”
臧桂馥轻抿红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她也觉得外甥变化很大,变得丰神俊逸、气宇轩昂。
目光清澈明亮,眼底再无当初的yin秽污意。
外甥真的改变了,她发自内心的欢喜。
“道文!”
“道文!”
一个贵妇气势汹汹冲进大厅,一见张易之便喝斥道:“你还神神在在的,你表弟回来了没?”
“姊姊。”臧桂馥拉着她坐下,笑了笑:“回来了,没什么大碍,就受了点皮肉伤。”
臧氏这才松了口气,扭腰上前质问张易之,“究竟什么情况?”
“表弟被恶意栽赃。”张易之言简意赅。
如今有了外甥撑腰,臧桂馥底气十足,忿忿讲述道:“就在不久前,兰陵萧氏的萧洁登门,她……”
说话的时候,姨娘美艳的脸庞布满寒霜。
听完后。
砰!
张易之拍桌而起,眸底尽是凌厉:“狗胆,他们觉得我的刀生锈了!”
臧氏更是胸膛翻滚,咆哮道:“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顿了顿,就指着张易之痛骂:
“天天在外面耍威风,现在家里人都被欺负,你不去报仇的话老娘打死你!”
“娘,儿子这就去讨个公道。”
张易之目光逐渐森寒。
“易儿,你小心一点。”臧桂馥蹙着黛眉,有些担忧。
……
偏僻的巷道,坐落着一栋小宅。
院子里。
一名下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声音打颤:“好多人……好多人上门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贾翼放下茶壶,整了整衣襟,淡定自若:
“老子攀上了弘农杨氏,谁没长眼敢找老子麻烦?老子倒要去看看!”
他还没出院子门,院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贾翼惊愕间,已从院外冲进数名绿袍,腰别绣春刀,如狼似虎,目光中杀意凛然。
一瞧装束,就知道是神皇司。
贾翼脸色难看无比,大声喝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强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院门外响起声音,“抱歉,我就是王法。”
话声中,外面又涌进几个人,领头人衣饰华贵,气质若仙。
他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贾翼额头冒汗,上前两步,硬着头皮道:“不知诸位有什么事。”
张易之盯着他,冷冷道:“我听你嚷着要讲王法,我叫张易之,便来好好说一说什么是王法。”
嚯!
张巨蟒?
凶名恶煞满神都!
贾翼噗通跪倒在地,“不知是张司长当面,请恕草民无礼。”
张易之坐在椅子上,轻描淡写的问:“最近有没有做亏心事?”
“没有!”贾翼背后冒出冷汗:“草民奉公守法,不敢违背朝廷律法。”
“是么?”张易之拖长声调,似笑非笑道:“你去神皇司状告王道文,亲眼看到他入室杀人?”
贾翼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颤着嘴唇说道:“是……是,草民亲眼目睹。”
张易之身子前倾,眼底透出浓浓的寒意:“温馨提醒,王道文是我表弟。”
轰!
一瞬间,贾翼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寒风迎面一吹,他整个人立时汗浆凉透。
张易之闭着眼,平静道:“书上说,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如果你吞不完,让你家人帮忙,家人吞不完,府邸饲养的鸡鸭,甚至是蚂蚁也能帮忙。”
“所以想清楚再回答,千万别撒谎。”
话音落下,贾翼如坠炼狱,身体每一寸都发出恐惧的轰鸣。
对方不加掩饰的威胁。
诛九族!
甚至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抖如筛糠的贾翼重重叩首,红着眼哽咽道:“求张司长开恩。”
“说吧。”张易之面无表情。
贾翼再没勇气隐瞒,一五一十坦白道:
“草民原本是个盗贼,杨府一个管家找上草民,让草民去偷您表弟的匕首……”
张易之打断:“哪个杨府。”
贾翼:“弘农杨氏。”
“有趣有趣。”张易之站起身,缓缓眯起眸子。
他瞬间想起一个人,刑部侍郎杨执一!
截止目前,参与者——
兰陵萧氏、洛阳府衙,弘农杨氏。
一个个排好队。
张易之回过神,冷视着贾翼:“你有没有罪?”
“蓄意诬陷他人,草民有罪。”贾翼害怕得瑟瑟发抖。
张易之嗯了一声,看了眼侍立在旁的鲍思恭。
鲍思恭会意,从绿袍手中接过纸笔,斥喝道:“重新描述一遍。”
“是!”贾翼不敢违抗。
半柱香后。
鲍思恭摊开纸,肃声道:“没有遗漏的话,签字画押。”
唰!
裴旻拔剑出鞘,一剑挥出,贾翼手臂溢出汩汩鲜血。
“啊!”
贾翼忍住剧痛,抬另一只手沾了点血液,死死按在证供上。
张易之神情淡漠:“你虽不是主谋,但你入室偷窃,栽赃他人……”
略顿,声音冷得像藏尸的冰窖般:“剁一只手,挖一只眼睛,不过分吧?”
“饶命……饶命啊!”
贾翼嘶声大喊,可触及到那可怕的眼神,他渐渐停止声音。
撞上枪口得罪了张巨蟒,还能苟活于世,也算幸运。
“你要庆幸我比较仁慈。”
丢下这句话,张易之转身离去。
几息后,院内响起痛彻心扉的哀嚎声,以及传来的刺鼻血腥味。
……
萧家。
萧锦约莫三十有七,相貌端正,看起来斯文儒雅随性平和。
他一见到姐姐进大厅。便自动忽略她凤眸里的寒意,急声道:
“姐,她答应了么?什么时候能进门,越快越好。”
一想起臧桂馥俏美姿颜、丰腴的身姿,萧锦便感觉腹下一阵火热。
萧洁没说话,冷冷直视着他。
萧锦略有疑惑:“她是不是要求彩礼?虽然纳妾不必送彩礼,但我建议还是送。
“第一而不能坠了萧家脸面,第二,等臧桂馥进门,人和香料店都是我的。”
“住嘴!”
萧洁怒吼一声,露出恶鬼般要吃人的狰狞表情。
萧锦脸色一僵,悻悻然闭嘴。
他带着歉意说道:“是弟弟失态了,不该激动,也……”
“萧锦。”
萧洁直呼弟弟的名字,怒而戟指:“你简直蠢到脚底皮,你没打探清楚臧桂馥的身份么?”
“什么身份?”
萧锦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
萧洁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
“张巨蟒的姨娘!!”
厅外的廊道,一个容貌普通的贵妇陡然止步,她瞳仁微微缩起,急急转身而走。
而厅内的萧锦眼眸里满是骇然,仿佛觉得不可思议。
身体晃了晃,腿一软,面无人色瘫坐在地上。
荒谬绝伦!
臧桂馥不就是一个擅长调香的香料老板么?
她怎么会跟张巨蟒攀上关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萧锦喃喃自语。
啪!
萧洁狠狠甩出一记耳光,她满腔怒火,几乎按耐不住欲动手将这蠢货打死。
可终究是亲弟弟。
“姐姐救我,一定要救我。”
萧锦直直在萧洁面前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
萧洁盯着他,沉默不语。
此事已经牵扯了夫家,如果再不壮士扼腕,后果不堪设想。
但另一方面,兰陵萧氏联合弘农杨氏,就算给张巨蟒十个胆子,他真敢肆意妄为?
“姐姐救我,弟弟真的不想死,张巨蟒一定会杀了我的,救我……”
萧锦额头在地上碰撞,已经血肉模糊,他的哭腔显得异常可怜。
“窝囊!”
萧洁抬起绣鞋,照着萧锦胸膛就是一脚,踹得他在地上滚了几圈。
“我是你姐姐,岂能袖手旁观,收起懦夫的眼泪,好好商量对策。”
……
韦家。
一个微胖美鬓老者将茶杯狠狠拍在桌上,怒声道:
“女儿,三十多岁人了,受了委屈就往娘家跑,这像话么?你把京兆韦氏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
韦丽刚想开口解释。
韦温善言辞激愤,“他不就是想纳妾么?难道小妾还能威胁你正妻的地位?”
“就这点小事还往家里跑,气煞老夫也!”
“爹!”韦丽打断他的话,急声道:“发生大事了!”
“说。”韦温善横了她一眼。
韦丽:“夫君想纳那个香料店的妇人做妾,于是使了阴谋诡计,让姐夫杨执一出手,险些让那妇人的儿子命丧牢狱。”
“呵呵……”韦温善冷笑一声:“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还得使用手段,老夫这女婿也是个废物。”
说完盯着韦丽的肚子,怒声道:“都怪你自己不争气!”
韦丽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那妇人的外甥是张巨蟒。”
什么?
韦温善双眼瞪圆,整个人彻底僵住。
他死死盯着女儿:“确定?”
“确定。”韦丽表情有些忐忑不安:
“所以女儿特意请示爹爹。”
“你有没有参与?”韦温善紧张的问,声音带着颤抖。
“没有。”韦丽臻首猛摇。
韦温善长松了一口气,蓦然起身,掷地有声道:“今天就跟萧锦和离。”
呃……
韦丽惊愕:“爹爹,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韦温善心口怒火愈盛,直视着女儿,冷声道:“如果不愿和离,那你跟老夫断绝父女关系,别连累京兆韦氏!”
兴许觉得言辞有些无情,他清了清嗓子,柔声道:
“女儿,你要知道,此獠睚眦必报,心胸极其狭窄。”
“没占理,他都敢一刀劈死来俊臣;占理,他直接打断陛下亲孙子的腿,是皇帝的亲孙子啊!”
“你想想这事,他完全占住了道理,你说萧家杨家会是什么下场?”
韦丽脸色煞白,疾步往外走去。
“去哪里?”
“女儿这就回去写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