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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伯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任由血流不止,将断臂扔在了地上:“这样满意了吗?”
这别是个傻子吧……
石凌心里冒着这样的念头,紧盯住这凶残得有悖常理的土伯,不敢有丝毫疏忽。
他忽地轻声说道:“你先走。”
白启转头,看着石凌布满了血污的侧脸,吐出两个字:“一起。”
石凌苦笑道:“一起?不行的。”
石凌的意思是他不会选择走。
今日,他必杀阴湖生,不计代价。
“一起!”白启重复着这两个字,语音却稍微加重了些。
石凌一愣,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启说的是,宰了阴湖生后,两人一起冲出去,生死看天。
石凌不愿放过阴湖生,白启又岂会放着这弑母仇人不管,自己去苟且逃生?
死有什么好怕的,带着遗憾活下去才会痛苦。
石凌不再多劝,他理解,也尊重白启的选择。
他与白启默契地相视一笑,探出头来朝土伯喊道:“那个……你要不再断一臂吧,我们才安心。”
白启也是对其近乎无赖的做法感到好笑,跟着吆喝道:“别断手了,我看还是断腿比较稳妥。”
土伯怒极反笑:“别得寸进尺!是不是要老夫断去四肢,甚至自尽在你们面前才放心?”
“那最好不过了。”石凌和白启哈哈笑道。
土伯原本就是活尸之身,断一只手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此时动了几分真怒,慢慢朝两人走过来:“当真以为老夫没手段治你们吗?放下他,你们走。否则……你们都得给他陪葬。”
他步子迈得并不大,每一步踏出气势便上涨一截,佝偻着的背也不断挺直。
石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土伯断臂切口处,正有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黑色气体慢慢溢出,浮动开一尺远后便没了踪迹。
尸阴之气!
石凌猝不及防下吸入一口,只觉恶臭至极,眼前一花,差点就要恶心得吐出来。
他有生机脉在,晃了两下便承受住了。
一旁的白启则没这么好的运气,几乎是在尸阴之气入鼻的瞬间便直接栽倒在地,嘴唇逐渐转为乌紫色,人事不知。
只不过,他体内有三管生机液打底,尸阴之气入体后便被净化了大部分,不然已经当场就死了。
土伯眼睛都瞪圆了,他如何也没料到石凌吸入尸气后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要知道,他体内尸气是阴重凕遍寻前朝宗门古墓,采集九具修士尸体的“不朽心”,移植于伏阴藤上,以秘法培植炼化而成。
这尸阴之气在其体内孕养多年,早已到了“尸阴九张,腐金噬铁”的地步。
他自残在先,既是为了麻痹石凌两人,同时也是为了释放这尸阴之气。
可如今白启虽然倒下,却仍是皮肉完好,而石凌更甚,竟然跟喝醉酒一样晃了两下就没事了。
这叫他如何不心惊!
事已至此,已彻底撕开脸皮,他明白再多说也是无益,只能希望石凌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刚才他借尸阴之气已经拉近了不少距离,再无顾忌之下,身形一动,只一步便已经踏到石凌跟前,一掌直劈向其脖颈。
石凌暗道老狗说翻脸就翻脸的本事真是厉害得紧。
他只能勉强捕捉到其动作的残影,明白这焚尸匠单在身体力量和速度上就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不止一截。
电光火石间,石凌下了决定。
不就是以命换命吗?有什么好怕的!
土伯瞥见石凌脸上神情,立马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小子到底与少主有什么仇怨,竟然宁肯玉石俱焚也不肯让步……
下一刻,如他所想般,石凌不闪不躲,反手握住玉刀,重重往后一划。
玉刀锋利至极,根本没有半点阻滞地便割入了阴湖生脖颈。
血流如注,喉骨破碎……
阴湖生头颅软软垂下,没了气息。
与此同时,土伯体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咔嚓声,与阴湖生相连的命牌已经碎裂开来。
“不!”
土伯怒目圆瞪,却好似一下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速度变慢,斩在石凌脖颈的掌刀也不再那么凌厉。
饶是如此,石凌仍被击打得差点两眼一黑晕厥过去,使命咬了下舌尖,在剧痛和血液咸腥味的刺激下,这才回过神来。
他正欲咬牙继续应对土伯狂风暴雨般的报复,却发现刚还风雷声震的石室一下平静下来。
土伯已经无力再追击,搂抱住阴湖生的尸身,慢慢坐了下来。
“咔……咔……”
他体内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
那声音开始时频率不高,逐渐变得细密而清脆。
土伯一瞬间好似老了数十年光阴,面目枯槁,神情委顿。
他伸手按着阴湖生喉间裂口涌出的鲜血,痴痴望着这张早已被他铭刻在心底的脸,好像看的是另外一个人:“长得真像你娘啊……可惜了,要是都像你娘该多好,她是那么善良温柔,你也就不会造下这么多孽了。”
土伯脸颊、肢体上慢慢裂开一道道缝隙,缕缕黑气从中倾泻而出:“这样也好,你我都解脱了……”
石凌虽不懂土伯和阴湖生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但他情感细腻,善察人情,此时能明显感觉到这老者如释重负后的轻松。
他揉揉生疼的脖子,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白启搀扶着背了起来,准备往石室出口走去。
“不打算杀我?”土伯闭眼道。
石凌止住脚步,低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样子,难道还能活?这最后一点时间,我留给你……”
土伯平静问道:“为何?”
石凌将背上的白启往上提了提,短暂沉默后道:“你有苦水……”
说完,便往前走去。
土伯明显身躯震了一下,周身裂纹更为密布,溢出的黑气几乎将其与阴湖生完全笼罩在一起,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少主要是有你一半的心性也不至于此……我不愿杀你,但你手里沾着少主的血,你活着,我下去没法跟小姐交待啊……”
话音一落,里间石室中猛地传来一阵翁缸炸裂之声,令人胆寒的无形煞气和一股奇异的脂香瞬间充斥了整个石室。
与之同时发生的,土伯整个身体如破碎的瓷瓶,块块脱裂,很快便成了一堆烂肉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