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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纳先生吗？”赵颖将车停在路边，一边从后车厢拿出毛巾擦拭头发，一边打通了电话。
“你好赵警官，”那边传来伯纳困倦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试探过他了，可以肯定他的心理很正常。”赵颖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
“真的？哦，sorry，亲爱的...”那头出现一阵静音，接着又传来伯纳的声音，“赵警官，你请继续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仇恨到底是针对什么人，又关于什么，但他有很强的自我控制能力，并不是你所说的麻木不仁，如果是平常人心里长久怀着仇恨，他的性格会扭曲甚至是报复于社会，林虽然一直将仇恨压在心里，但他能自我疏导和缓解，这和他对心理学的学习是分不开的，”赵颖顿了下，继续说道，“而他对人的冷漠态度，也并非因为你说的那个仇恨，而是因为他能看到鬼的能力，他潜意识认为，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这可能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曾被人当成怪物或者神经病，所以平常人很难跟他相处和走进他的内心，才造成他冷漠的假象，其实他内心是十分善良和矛盾的，渴望被关心和理解，但又很难迈出这一步，就像你说的，他怕别的感情影响了他的仇恨。”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伯纳才喘了口气说道：“谢谢你赵警官，你的这些话让我...让我茅塞顿开，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他吗？”
“我尽力吧，最主要还是看他自己，能不能迈出第一步。”赵颖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连衣裙，有些哭笑的说道。
“他一定可以的。”伯纳无比肯定的说道，“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赵警官。”
“谢就不用了，现在我和林是同事，希望还能成为朋友。”赵颖一笑说道。
“说实话，像赵警官这么美丽善解人意的女孩，如果能成为我的大嫂，我会感到无比荣幸的。”伯纳半真半假的玩笑道。
“伯纳先生打算让一个女孩子倒追他吗？”赵颖说完，自己倒先笑起来，“不说了，跟伯纳先生聊天总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只能说你的普通话说得太好了。”
“先等等，赵警官，”伯纳连忙说道，“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要是让大哥知道，我把他当成心理病人，我一定会被吊到房梁上挨鞭子的。”
“不会吧。”赵颖不相信的笑道。
“不怕你见笑，我真的被大哥打过鞭子，”伯纳呵呵一笑说道，“大哥是被我父亲领养回来，当时我的妈妈还在，父亲也有份体面的工作，不过一年后妈妈就病死了，父亲从此便染上酗酒的毛病，不仅丢了工作，连家里值钱的东西和大哥的领养金都换成了威士忌，所以他死后家里没有一点积蓄，但我知道他爱我的妈妈，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您父亲是一个好丈夫。”赵颖笑脸渐渐转为平静，美丽的眼睛投射着些许羡慕，羡慕这份忠贞的爱情。
“可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伯纳轻声笑道，“没过多久，我家的房子也被银行收走，父亲那些年挥霍的钱，原来是房子的抵押金，我和大哥没了房子，幸好银行还算善良，给了我们一些额外的补助，我才和大哥用这些钱，在街口买了一个狗窝似的小屋，你能想象吗，一百美元买来的小屋比狗窝能大多少？”
赵颖沉默无语，她似乎看到了在街头流浪的两个孩子。
“那时候的我感觉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在无助中哭泣，但大哥却没有丢下我，他每天早早的出去帮人送报纸，有时也会带着我去街上刷广告，每天累死也只赚到五美分，甚至连一个人的肚子都填不饱，”伯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下了大雪，冻得我全身都麻木了，大哥就自己出去刷广告，你能想象到，一个十岁的孩子，在雪地里只穿着秋衣刷墙面广告的情景吗？”
“只是那天大哥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回来，天知道，我连早饭都没有吃，饿得实在难受，我就去街头的面包店偷了两块面包，”博纳说着突然笑起来，“你别说，那时候的我还是很讲义气的，自己吃了一块，然后将另一块捂在怀里，等着大哥回来，但孝子嘴馋嘛，我捂一会就拿出来看看，忍不住掰下来一点，这样来来回回，等大哥回来的时候，还剩下半块面包...”
“所以他就打了你？”赵颖惊讶的问道。
“当然不是，大哥是带着伤回来，后来他告诉我，他那天的工钱被那群可恶的白人痞子抢了，”伯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空手回来的大哥见我捂着半块面包，就问我从哪里来的，我说是偷来的，我从来没见过大哥发那么大火，他听了，直接把我从破被子里拉出来，将面包狠狠地踩到地上，然后将我扔出门外去，我被摔得迷迷糊糊，刚爬起来就见他拿着鞭子走出来...”
“他生气你偷东西？”赵颖听到那边沉默，出声问道。
“不，他嫌我没出息，他说偷半块面包，还不如去打劫了面包店。”伯纳不由得再次笑起来。
“啊！他真这样说？”赵颖不相信的问道。
“就是这样说得啊，他说要做贼就做大贼，早点被逮进去吃免费大餐，或者拿着菜刀去银行，被人一枪毙命一了百了，如果没有胆量，就干干净净的活下去。”伯纳笑着说道，“我那时候早就被吓呆了，但我永远忘不掉，我被大哥打的满地找牙时，附近的人那一张张大笑的脸，有几个酒鬼还在旁边大声的叫好，在他们看来我们只是在街头相互撕咬的流浪狗，哎，他们叫的越凶，大哥打的越狠，连我身上那件仅有的薄棉衣都打破了。”
“干干净净的活下去！”赵颖重复了一边博纳的话，才理解了林当时的用心。
“是啊，干干净净的活下去，”伯纳叹了口气，“自从那天开始，大哥白天就不再出去了，都是半夜偷偷溜出门，每天早上都会给我带回来一个很大很大的面包，有时候还会有火腿，你知道吗，当你从睡梦中饿醒，然后看到一块大面包一块火腿肉，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后来我才知道，大哥从那天开始就做了一个他一直都在犹豫的决定，那就是接受那份职业，那个曾让他恐惧的职业，他把干干净净留给了我，自己选择了黑夜，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偷面包，大哥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想见我。”
“也许是因为你不再需要他了。”赵颖敏感的心再一次悸动，“你在自己的路上越来越成功，而且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不觉得他的存在有些多余了吗？”
伯纳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喘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以为只要我做到最好，就可以得到大哥的表扬，却忽视了大哥自己的感受，多少年了，现在想想，我们最快乐的时候，还是躲在小破屋里相互依靠着取暖的日子。”
赵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轻声说道：“人总会长大的，伯纳先生就不要太伤感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赵警官，”伯纳喘口气笑道，“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要你一句话，我一定竭尽全力。”
赵颖闻言不由得一笑：“那就先谢谢伯纳先生了。”
关了手机，赵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衣服湿哒哒的粘在身上，虽然是夏天但还是有些凉意的，她冲着后视镜捋了捋头发。
“十岁，我正在和蕾蕾上小学吧。”
一声叹息，赵颖看了眼车窗外的大雨，才平静的发动车子远去...
一夜的大雨终于平歇了，地平线上七彩的云霞将整个城市映照的五光十色，清新的空气让这美妙的早晨更加沁人心脾。
林换了一身黑色的装束，看上去古板而严谨，手提袋里还拎着昨夜穿的衣服，他一路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一阵饭香扑鼻而来，这似乎是一种家的味道。
“姐，我回来了。”看到玻璃厨房忙碌的身影，林打了个招呼。
可是那身影回过头来，却让林一愣，因为那人不是于小玟，而是吴芳。
“你可算回来了，”吴芳严肃的端着一碟菜走过来，“快来帮忙端饭。”
“小玟姐呢？”林接过碟子问道。
“在房里收拾东西，她家里出事了，一会吃完饭要去赶火车。”吴芳叹了口气说道。
林眼皮一跳问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