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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慕娴过一会儿又把自己的手缩回被子里,身上盖着的锦被一看就是日日有人更换的,还似乎带着阳光的香气。
她慢慢的转了个身,身后的明黄色床幔已经落下,将她不大的身子笼罩。
枕头上是柔软的苏绣,睡在上面一点都不硌人。
其实她哪里想睡,只是要找个借口离开罢了。
朝政上的事情,她一个女子去听什么呢?
当今天子又不是高宗,会如此的懦弱糊涂。
此刻不避嫌等着来日挨训?
唔,其实程慕娴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陆又白一开始不想让她走是不是真的只想要她在他身边陪着的?
后来她说了一句困了,这人二话不说就伺候自己歇下,那细心程度就连锦书也自愧不如。
软软的黑色发丝几乎是铺了整个枕头,程慕娴一只手揪了一下身下柔软的缎子。
脑海里不由得冒出来陆又白之前俯下身的模样。
他是那样的看起来情深意重……
罢了罢了,程慕娴深吸一口气:就算是这辈子出现了太多的变数,她还是不敢。
不敢去奢求自己上辈子一直想要的东西。
或许对于陆又白来说,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会对她多般宠溺吧?
一想到这里,程慕娴就觉得自己心里燃起来的一点点火苗,很快就熄灭了。
把手伸出来揉了揉眉心,程慕娴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
陆又白……陆又白是什么样的人,她上辈子在他身边二三十年,还是清楚的。
怎么能奢望呢?
可——程慕娴还是忍不住想想上辈子和这辈子,习惯性的把这两辈子拿来对比。
上辈子她有了孩子也没有见的陆又白有多高兴,感觉就差直接说不喜欢。
不然,后来韩芷柔诬告,他也不会那么快信吧?
然而这辈子,他确实是对她很好,比上辈子好了太多太多。
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正想着,肚子里忽然一紧。
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摸摸肚子,像是安抚肚子里的崽。
都八个月了,也不知道哪天发动。
“成天揣着你小子走,你娘我也累啊。”程慕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肚子,里头的孩子像是听懂了一样,不满的动动胳膊动动小腿。
“这脾气跟陆又白那混蛋还是有些像的,都是要哄的。”程慕娴这话倒是不敢说出口,只敢心里说说了事。
毕竟这是这狗皇帝的地盘,她要是随便议论他,叫有心人听了去,反倒是惹祸上身。
程慕娴在陆又白的龙榻上翻了几次身,总算是把自己折腾睡着。
等陆又白送走柳怀熙时,才惊觉这四周宫灯都已经点上了。
“天色已经黑了啊。”男人的眼眸有些深,可一想到睡在里头的程慕娴,嘴角顿时勾起一个很明显的笑容。
也不知道这个懒姑娘起身没有。
“传膳。”生怕自己声音太大吵到程慕娴,陆又白叫来盛泰到自己跟前,小声的说了一句。
盛泰当然明白陆又白的意思,低声说了句是。
陆又白走进来的时候,程慕娴正在锦书的伺候下穿鞋袜。
主仆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过来,陆又白听见程慕娴说了一句:
“这鞋子再软些就好了。”
她身子正重着,走起路来除了小心,还是挺费力的。
时间一长,这脚就容易痛,若是这鞋子不合脚或者硬一些,指不定她能疼好几日。
只是这话她从来没有和陆又白说过,就怕他觉得她矫情。
毕竟上辈子她就已经因为这样的事情,遭了这男人一顿训斥。
饶是陆又白这辈子性情大变,她也不敢贸然薅虎须。
“回头奴婢打了热水,您泡一泡就是。”
“再去尚服局和她们说一声,给娘娘做了更加柔软的鞋子来。”
“嗯。”
说话的功夫,锦书已经替程慕娴把绫罗袜子套好,正准备给她穿鞋。
宫灯不是很亮,打在程慕娴的身上,落了一层暖意,勾勒出她因为身怀六甲以后越加丰满的身子。
咳,陆又白看得脸有些红。
正是因为这一句轻咳,才叫主仆二人抬起头来一看。
“别别别别起身!”陆又白见程慕娴要起身请安,比谁都慌张。
脱口而出这句话的同时,也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她的方向走来。
从锦书的手里接过剩下的一只绣鞋,陆又白蹲下身子替她仔细穿好,才扶了她下榻。
程慕娴也不乐意梳那种繁复的发髻,只是简单的挽起来一半,剩下的一半披在脑后,用一根玉簪子固定,加上几枚蝴蝶珠花就好。
“卿卿这样。”
“甚美。”
陆又白的语气带着几分悱恻,程慕娴一时间红了脸,低头不知道把眼睛往哪里看。
“谢、谢陛下夸赞。”
陆又白笑笑,问:“脚疼?”
程慕娴知道他大概是听到了,也不隐瞒:“嗯。”
“朕抱你。”
说着,不容程慕娴开口,男人强劲有力的双臂就将她牢牢的抱起,固定在怀中。
用膳的地方没有几步,可程慕娴坐下的时候,仍是觉得心口发烧发烫的厉害。
天啊,她这是怎么了?
陆又白倒是没有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只是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道:
“多吃些。”
那态度殷勤的让程慕娴一度以为他是在养猪,不是在喂食。
中途这肚子里的孩子还踹了程慕娴几下,倒是把陆又白吓得不轻。
眼看着程慕娴的临盆之日越近,陆又白也越来越有草木皆兵的趋势。
怕她当着自己的面就出了事。
反倒是这个要生的,该吃吃该喝喝,丝毫没有什么影响。
陆又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是佩服还是哭笑不得。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一切照常。
只是程慕娴这个时候,开始不安了。
也不知怎的,她夜里开始频繁梦见上辈子所遇见的事情,每次都吓得满头大汗的从陆又白怀中醒过来。
每每这个时候,这人总是会清醒着抱着她,低声安慰。
才让程慕娴安稳的再次睡过去。
说来也奇怪,每次陆又白这么一安慰,程慕娴总能一觉睡到天亮。
而且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仿佛昨日夜里惊魂未定的不是她。
太医也开了定神汤,只是效用不大,为此还气的陆又白发了好大一通火。
最后还是程慕娴的几句话,叫这些太医幸免于难。
“臣妾没事,或许是比较慌张罢了。”
程慕娴被陆又白抱在腿上坐着,身子靠在他怀中:
“等生了就好了吧。”
“嗯。”陆又白贴贴她的脸,眼里都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