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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彩云就这样留下了,衣裳也重新脱下给陈温缝补,她现在就蹲在陈温身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背挺直,一眨不眨地盯着瞧。
打完结,陈温用剪子把多余的线剪掉,把针放在针盒里,随后抖了抖衣裳,站起来。
“缝好了。”
刘彩云接过来,有些爱惜地摸了摸上头补丁:“这是兔耳吗?”
在那补丁的上头,还缝了两个小兔耳,可爱极了。
“对啊。”陈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突然手痒痒,不喜的话,我给你拆了吧?”
刘彩云忙缩手:“不用拆,很好看。”
这衣服是新春刚置办的,她平日里也很爱惜,可今儿个被人推搡着赶出去,一来二回也不知道怎得,肩头破了一个洞。
她心疼死了!可当时的自己只能把这些难过往肚子里咽,然后把肩头努力地伪装成没有破洞的样子来。
可是怎么也禁不住碰。
陈温现下帮她把衣服缝好了,她拿在手里,暖和的却是心。突然,鼻头又是一酸,她戳了戳自己的鼻头,想把酸涩戳没。
平日里也不爱哭,怎么今日这眼泪来的这么轻易。
“那就好。”陈温说完,背过身去整理碎步,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这时,张阿兰和刘银杏合拎着木桶,推门门进来,里面盛满了热水,她们两个小心翼翼地,生怕这水撒出来。
她们把桶放在地上,张阿兰双手撑着腰,喘了两口粗气道:“你们快,去沐浴!”
陈温忙不迭地点头,去拿自己的衣裳去。她早就想洗了,就等热水来了,在这里面待着,虽然开着半扇门,可她还是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酒味。
酒的味道和蜡烛的味道,别提有多难闻了。
刘彩云紧抓着衣服,支吾道:“我再等等吧。”
她的视线落在那木桶上,桶里的水正冒着热气,如果把脸凑过去,应该很是舒服。
从前她娘舍不得用柴火,往往烧了一锅,就不会起第二锅,她又要紧着哥哥弟弟,等他们用完。好的时候会剩得多,不好的时候,只剩下一点儿,掺了凉水,她大多时候就感觉不到烫了。
“也好。”张阿兰皱了皱眉说:“这热水也不够两个人的,等陈温把水倒进木浴桶里,我和银杏再去烧。”
其实这热水足够两个人洗的,她平时和银杏只要烧一桶就行,但是陈温习惯泡澡,那就不太够了。
喜爱泡澡的陈温拿了两套中衣,把其中一套拿给刘彩云:“你先穿着吧。”
“不用,不用我……”
刘彩云刚想拒绝,但是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裳。她倒在地上过,怎么拍都觉得不太干净了,要是这样躺在人家的被褥里,不大好。
于是刘彩云笑着,把另一套接下了:“谢谢。”
“不用客气!”
……
两个姑娘洗完澡,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等风把头发自然吹干,为了干的快点,陈温还拿着小扇子扇发。
还好天气慢慢有点暖了,否则这头发不散个三四个小时还干不了了。
没有吹风机就这点不好,平时陈温都不敢太晚洗头,因为这头发又长又多,不太好干,今日倒是破了规矩。
刘彩云披着件衣裳,抬头平静地望着今夜的月亮。
陈温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摆弄一下头发,扇的手累了,就把蒲扇往刘彩云那儿递递。
“扇一下吧?”
刘彩云摇了摇头,最终却敌不过陈温的坚持,见过扇子开始慢慢悠悠地扇风。
陈温说:“今天月亮倒挺圆。”
“今儿十六。”店内已经铺了床,和刘银杏一起躺在床上的张阿兰说。
“是哦,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细数一下,来到这儿居然已经有一年多了,陈温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
刘彩云倒是听到她叹气了,好奇地问:“你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极速否认之后,陈温歪了歪头,问:“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街上溜达?没住的地方了吗?”
刘彩云扇风的手慢慢地停了下来,无奈地笑了笑:“原本是有的。”
“那怎么没了?”
“这要说的话,也太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知晓你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好帮帮忙嘛。”
张阿兰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附和道:“对啊对啊。”
刘彩云转头看了张阿兰一眼,思量了下,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说出来。
也不在乎什么丢不丢脸的了。
她缓慢地,压低了声音说:“他要把我卖了。”
才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刘彩云就断了下文,似乎剩下的话,难启于齿。
张阿兰问:“谁?”
刘银杏也猛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你爹?”
刘彩云连忙点头。
这下,大家就都安静下来了,陈温也张了张口,不知要作何安慰。她从前就生活在温室里,就是来到这里,还没遇到过这种事。
点了头,倒觉得好过了,刘彩云无所谓地耸肩:“也没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嘘!别在门口说。”
陈温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让她不要说。
刘彩云禁了声。
陈温盘着的腿也放下,穿了鞋把刘彩云往屋里带,然后把椅子都搬进去,轻轻地把门关上。
张阿兰用被褥盖住刘彩云的腿,然后把她围住。陈温放好椅子,扭头看到张阿兰和刘银杏中间空了个位置,毫不犹豫地坐下。
坐下听到刘银杏问:“是因为你哥要娶妻了吗?”
“对啊。”刘彩云说的坦荡:“家中没什么银钱,我哥年纪也大了,讨不到媳妇,我爹就跟我娘商量着,要把我卖掉。不是嫁出去得一笔聘礼,而是要把我卖掉,知道我能卖多少银钱吗?五两银,五两银就要把我卖掉。”
说着说着,刘彩云轻笑一声。
“而且他们要把我卖给县里的商贾人家当外室,那外室比妾不如!”妾至少还是得了人家夫人准许,光明正大地,外室?
刘彩云长叹一口气:“而且听说那人家夫人泼辣着呢,我去当外室,被发现,我还能活吗?”
张阿兰倒吸一口气:“你爹娘怎么这样啊!”
外室,那是正经姑娘做的吗?
陈温撑着头问:“那你怎么跑到城里来了?”
“我哥哥不忍心,偷偷告诉我的。”
刘彩云双手微微颤抖,平日里哥哥待自己一般,甚至不好,比起爹娘,她怕极了哥哥。可关键时候还是他不忍心自己去当外室,告诉自己后还拿了点铜板给自己,让她偷偷跑走的。
才有今日遇到陈温这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