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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牛溪村,朱老爷子先把儿子、孙子们叫出来清场,把四周探头探脑的村民们都赶走后,这才请了太夫人下车。
太夫人一进门,文氏就带着家里的女眷们恭敬行礼。
只是,她的礼刚行了一半,就被太夫人阻止了。
文氏有些意外,但很快回过神来,引领着人进了堂屋。
朱溪溪扶着太夫人,不时向后瞟一眼。
她看到,那杨老夫人由一名杨重扶着,慢慢地走进了院子。
她的视线,在众人之间来回穿梭张望,带着明显的急切。
而杨重此刻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等人进了屋,文氏还没开口呢,杨老夫人突然加快了步伐,几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抓住了文氏的手腕,激动地都站不住了。
“这些年,多谢你们夫妻高义……”
她颤着声音说了一句,眼眶一下子泛红,立刻就说不下去了。
杨重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母亲,您先坐下再说。”
朱溪溪忍了一路,再也忍不住了:“太夫人、杨老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文氏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似乎猜到了什么,一捋发丝,忽然开口。
“老大媳妇,带你几个弟妹下去准备饭菜。老四媳妇留下。”
黄氏虽然好奇地抓耳挠腮,但不敢违背婆母的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柳氏原本站在几个嫂子身后,这一下子,就显在了人前。
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想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了,那张俏莹莹的脸上,竟流露出了惊恐之色。
“不用怕,杏娘,这位是杨老夫人。”
文氏头一次用温和的语气对柳氏说话,这让柳氏有些受宠若惊。
她抬起了头,带着怯怯又难掩好奇的眼神,看向了杨老夫人。
这一看,她就呆住了。
正在打量着她的朱溪溪,也一下子呆住了。
她终于想起来杨老夫人像谁了!
我的天!
杨老夫人的眉眼,和柳氏居然有七八分像!
朱溪溪倒吸一口冷气。
“我娘?杨老夫人?”
太夫人安抚地拉过朱溪溪的手。
“杨老夫人原是我一位远房表妹所生的女儿,当年她被赐给了先吴王为继妻。但没人知道,我这个外甥女儿,在成亲前就有过一个女儿。”
太夫人的话,无异于一枚重磅炸蛋,炸得朱溪溪外焦里嫩。
“所以,我娘是杨老夫人的私生女?”
“这怎么可能?”
朱溪溪和岳翛同时开口发出疑问。
朱溪溪也想问,这怎么可能!
杨老夫人既然是太夫人的表妹之女,那出身肯定不低啊!估计不是公侯世家就是豪门新贵,这样的人家,居然会容忍她未婚生女?
这种年代,怎么可能?
朱溪溪满心满眼的震惊。
这时,杨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眼底有着惆怅和歉意。
“是我对不住你。”
柳氏呆呆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我、我只是一个孤女……”
文氏把两人拉着坐了下来,自己则走到了太夫人身后,拉住了朱溪溪的另一只手,看着这一幕母女相认的场景。
听着杨老夫人断断续续地诉说,朱溪溪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么说来,杨老夫人就是我外祖母了?那……”
朱溪溪突然闭了嘴,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了杨重。
这个淫贼居然是我舅舅!
我的天啊!
这是什么糟糕的修罗关系?
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杨重还想轻薄自己,朱溪溪只觉得浑身恶寒不已。
文氏多了解孙女啊,一眼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别胡思乱想。”
朱溪溪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忽然又挺了挺背。
杨重也是一脸的复杂纠结。
他没想到,母亲说要来见一个旧人,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母亲,既然这位、这位……”杨重停顿了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最后略了过去,“不如您将她认作义女,什么时候您想见她了,就让她去杨府。”
杨重自认为自己这主意不错。
毕竟只是私生女,见不得光,就算和自己有一半的血脉,杨重也没当回事。
可这时,杨老夫人突然转过头,柳眉倒竖,猛地一拍桌面。
“你给我跪下!”
杨重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反抗,竟真的跪了下来。
杨老夫人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儿子面前。
“杨重,我不知道是谁在你耳边乱说,大约是二皇子或者固安侯的人。他们是不是说,你是已故吴王的儿子?是不是还说,陛下屠尽吴王府上下,杀了你的生父、你的兄弟?是不是还说,若是没有陛下,吴王必然能登基,而你,作为吴王名正言顺的嫡子,定是下一任继承人?”
杨老夫人的语速极慢,她每说一句,杨重的身子就一抖。
“母亲,您……”
杨重想反驳,可抬头看到杨老夫人那双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杨老夫人哈了一声,笑声带着惨然。
“我万万没想到,我亲自养大的儿子,居然会认贼作父……居然也会被那权势迷了眼。”
“现在,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吴王他根本不堪为帝!他是个恶棍!先帝杀他,是他罪有应得!”
杨老夫人高高昂起了头。
“你的父亲,从来都是杨随!”
杨重仿佛被重锤击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母亲!”
杨老夫人那双柔顺的眼眸,突然变得锐利无比。
“柳杏娘,就是我与杨随的女儿,你也是我与杨随的儿子!你若是想认吴王为父,那就先杀了我,杀了我们所有知情的人,堵住所有人的嘴!”
杨老夫人句句紧逼。
杨重眼中先是震惊,接着是愤怒,最后变成了迷茫。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他故意接近皇帝,谄媚示好,为的都是有朝一日能为父亲报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今日,母亲的话,却将他所做的一切都否决了。
难道,我真的错了?
杨重缓缓垂下了头。
杨老夫人见状,转过身,朝太夫人跪了下来。
“姨母,是我没教好儿子,才让您、让岳家有此一遭。他做的事,就由我来恕罪吧!”
杨老夫人说着,缓缓拜伏下去。
就在这时,她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刃,毫不犹豫朝自己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