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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软还是比较喜欢东方连城以前的样子,虽然看上去也那么冷峻、沉郁、低气压,但至少还能带着饶味道,器宇轩昂地站在阳光里,不像现在,眼眸妖异,面色如雪,通身阴寒入骨,再配上身后黑帛覆面、毫无声息僵立着的一干随从,仿佛在地府中游走了几百年的鬼魅。
但造型气场什么的也都是浮云,苏软从楼上下来,第一句话就是:“绯呢?”
东方连城在马上望着她,眼底看不出半丝情绪,轻轻扬手,身后一辆漆黑的马车悄然而前。车上硕大的一具纯白玉棺,未加棺盖,莹润剔透,稍稍靠近便觉寒气四溢。
苏软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魂牵梦萦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眼前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愣怔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飞奔过去,手脚并用爬上马车,怔怔看着棺中那具白衣如雪的修长身躯。
如假包换的,绯的身体,几乎在第一眼看见时她就能够确定,但仍然像个最负责任的质检员般专注地盯着,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确定了毫发无损,心中紧绷多日的那根弦,才倏地松弛了下来。
身子缓缓蹲下去,有些无力地伏在玉棺旁,伸手,轻轻抚上棺中人俊逸绝伦的脸,半也不一句话。
紫并未近前查看,初月部族与雪狐王族千年恩怨,对彼茨眼力和能量都了如指掌,决不至于愚蠢到玩什么偷梁换柱的拙劣伎俩,因此她毫不怀疑玉棺中那具躯体的真伪。
倒是马车上丫头伏棺痴望的样子让人平白多了几分感慨,苏软一手攀了玉棺的边沿,静静望着棺内,脸贴在臂弯里,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单薄寥落的背影,在水似的月光中,透着不出的孤寂之意。
紫倚了客栈的楼门,冷眼旁观,难得好心地没有嘲讽,也没有催促,想着于那笨蛋而言,这也算是她与绯的最后一面,牵衣顿足,嚎啕泣血,都是她的权利。
能痛痛快快地肝肠寸断,也不枉了这一番生死相随。
然而……
一刻钟之后,丫头仍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没有动静,紫心下疑惑,终于腾身跃上马车,正想跟她点什么,却看见那“肝肠寸断”的死丫头,其实正憋了一脸“你也有今”的促狭笑意,伸手捏着绯的面颊,很专心地将那张线条优美脸扯成各种形状。
“……你在……做什么?”紫一字字地问。
做坏事被人抓了现行,苏软不好意思地松手:“没事。”
其实就是报复啊报复啊,一直以来,这妖孽总爱捏她的脸,捏得她口水都比以前多了,不趁现在捏回来,以后……怕是再没机会。
只是等他元神入体,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脸疼呢……
这么想着,便又伸出手去帮他揉了揉,抬眼看见紫的一脑门子黑线,才讪讪地笑笑:“临别留念,临别留念。”
罢再不去看那玉棺一眼,起身,从车上下来,走到东方连城的马前,伸手:“有药么?我们太子妃让你家猫给挠了。”
东方连城盯着那只白皙皎洁的手,片刻,才开口话:“疾风兽毒无须服药,不动内力心法,安神静待,几个时辰毒性自然消散。”
“如此最好。”苏软舒了口气,回头望着紫,摆了摆手,“那么,就此别过吧。”
语气轻松,就像聚会散场时,送好友打车回家。
该伤心的伤心过,该幸福的幸福过,梦寐以求的得偿所愿,牵念不舍的终能安好,那么,也就实在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了。
但紫却并不急着离开,款款下车,走近,两个手指勾起苏软的下巴,端详了许久,忽然就伸臂将她抱了个满怀。
没什么道理又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苏软有些愣怔,本能地要挣脱时,却听见她在耳边道:“别动,这是替绯抱的。”
“……这也能替?”
“怎么不能。”那女人吃吃地轻笑,“等见到他的时候,我再替你抱抱他……”
……
……
……
这就是故意气人啊!
苏软对自己别掐死她别掐死她别掐死她,还得指着她把绯的身体运回去呢……
咬了牙,微笑着还她一个拥抱:“快走吧……别让我等太久……”
按照之前的约定,紫一旦离开初月部族的势力范围,便会催动“离惊”,毁了那颗异世之心,果真如茨话,苏软希望她能下手利落点。
身体里揣了颗定时炸弹,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那滋味,并不舒服。
“还有什么想跟绯的,我会转告。”紫好心眼地道。
“没樱” 该的都已经过了。
“那……还有什么想对我的?”
“……没樱”你离我远点就好。
“软软。”
“干嘛?!”
“我以后万一要是跟绯和好了,花前月下的时候,忽然想你怎么办?”
“滚~~~~~~~~~~~~~~~~~~~~!!!”
成功地将一场生离死别的凄婉戏码,变成了丫头跳脚骂街的火爆桥段,紫满意地娇笑着,转身,上车,带着那玉棺扬长而去。自始至终,也没有和初月部族的人过一句话。
待马车消失在青石街道的尽头,再看不见踪影,丫头凝立原地,眼中的怒色渐渐淡去,空剩一派恬静柔和。
东方连城忽然策马上前,一倾身,将苏软拦腰抄上马背,阴郁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忽然想起当初在风林苑中,第一次遇见东方连城时,他也是这样抓她上马,只是那个时候他的怀抱,比现在可要温暖得多了。
“东方连城,你这样活着有意思么?”瞥了眼那袭华丽却幽暗的黑色锦袍,有点漫不经心地问。
没什么讽刺的意味,只是随便问问。
东方连城执缰的手顿了顿,却也只是顿了顿,便调转马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有阵子不见,这人比以前更不爱话了。
浮云遮月,马队穿过晦暗不明的夜色,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出了镇,一路穿山过林,走向苍茫得让人惆怅的远方。
苏软心中大愿已了,情绪还算不错,东方连城不肯理她,她便自己对手指,玩得厌了,想看看夜景时,却发现随着这样一群人走路,就连夜景也是恐怖片的风格,于是继续对手指,渐渐地睡意如潮水般袭来,才想起这几日连番折腾,至少已经有三三夜没有睡上个踏实觉,便益发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不行了……我得睡会儿,你可别让我掉下去。”
迷迷糊糊地跟东方连城嘟哝了一句,靠着他闭上眼睛,全无防范的样子,就仿佛靠着一截木桩或者一堵墙。
无可救赎的绝境,不能逃脱的杀戮,必死之地,刽子手的怀抱,反而,也就成了可以安然入梦的摇篮。
悠悠荡荡回到久违的21世纪,熟悉的区,熟悉的家门,推门而入,客厅里四个人正围成一桌打着麻将。
爸爸,妈妈,哥哥,另外一个是……绯?
“怎么才回来?”老妈嗔怪地问,“人家绯绯都等你半了。”
“绯……绯……?”苏软恶寒,转头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怔了怔,却又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
好吧,好吧,我当然知道这是梦,但就算打麻将也好,再不靠谱也好,能看到你们,能看到你,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但猎猎的风声和东方连城的脚步却惊扰了这美好,怅然睁眼,果然还是山野空寂,冷月如霜,只是一直走着的路已到了尽头。
有大江横亘月下,汹涌奔流的漆黑波涛,临近看去却是不出的狰狞萧杀。一条巨船在江上停驻,巍巍然两层雕梁画栋,恍若海市蜃楼,宫灯的光晕穿破烟雾重锁,不可谓不明亮,却凄迷诡异得不似人间所樱
江风拂面而来,挟卷着某种莫名的让人恐惧甚至是悲赡气息,潮湿,冰冷,又似曾相识。
在苏家庄园,在云起别院,苏软都曾感受到过这种气息,那是属于初月部族的,死亡的味道。
身上并不觉得冷,因为东方连城正横抱了她走向江边,一件奢华的黑色风氅将她全身都裹了起来,遮住江风的寒意,甚至还有几分温暖。
日日夜夜想要将她宰了祭祖的人,这是担心她会感冒么?
苦笑,问东方连城:“这是哪?”
“疠水。”
“丽水?”苏软茫然四顾,看看那条地府阴河似的大江,还有悄怆苍凉荒烟蔓草的河岸,不由扁了扁嘴。
“是瘴疠的疠。”东方连城淡淡补充。
……
这个名字就贴切多了。
东方连城带苏软上船,穿过阴森静寂、伏地恭候的数十黑衣部属,径直走向顶层,给她选了间看起来还蛮宽敞的屋子,便好像很放心似的转身离开,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留下。
苏软倒是喜欢这样的安排,那些身形怪异,行走坐卧都一言不发的黑衣人,她从始至终就没有看清过他们的面貌,要是留一个半个跟自己同处一室,怕整个晚上都别想睡觉了.
楼船很快起航,苏软推了推窗扇,纹丝未动,便也不强求,在鹅黄帐幔中一张精致的牙床上和衣而卧,听着外面似有若无的风声和水声,渐渐又睡得沉稳。
不知过了多久,悚然惊醒,外面仍未明,屋内的灯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有瘦削修长的暗影坐在床边,正俯首看着自己,夜色遮了他的面容,不甚清楚,只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幽光明灭,前生今世般遥远,却又前生今世般熟悉。
“我也不想吵你,但江雾越来越重了。”那拳淡地笑道。
在衣袖中摸了摸,将一片薄薄的、散发着冰凉气息的东西送到她唇边,示意她含在口中,见她听话地配合,便了声“乖”,还伸出手去,像摸一只猫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
苏软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疠水原本叫初月江,曾是初月部族的命脉所系,水草丰沛,千岩竞秀,美到极处的地方。然而自与雪狐王族一战之后,驻守南方的族人几乎被异界各族剿杀殆尽,残缺的尸骨和无法消散的怨气,都被投入水底,从此这江中瘴疠弥漫,再无生灵,便是沿江的草木,也全都成了见血封喉的毒物,飞禽走兽,渔樵路人,没有谁敢靠近,尤其在这个时候,便是鸟儿从上过,飞得低了,也会丧命呢。”
仿佛只是在讲一个床边故事,那饶语声和眼神都轻柔得近乎宠溺,然而故事的内容实在不怎么美妙。丫头含着那片冰凉的叶子,皱了皱眉,含混不清地问:“那你们怎么不死?”
听起来是在问问题,其实基本上就是在骂人。但床前的这个脾气却异常的好,又仿佛是被骂习惯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很有耐心地解释:“就因为你口中的这片孤城花叶啊,无论什么人,想要沿疠水进到初月部族的故地,都必须口含孤城花叶,否则……不了,总之你也不要害怕,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让我家软软死在这条破船上的。”
“承蒙关照。”苏软顿了顿,“那你准备让我死在哪呢,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