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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愿死了。
他的身体在他气息断绝的时候, 就在阿零的怀里, 化作了一捧破碎的流光,涌向天际。
就像是人间的烟火。
短暂一瞬,消失无痕。
阿零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她和司愿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阿零生来就是孤单的。
儿时父母的面容只在她的记忆里留下模糊的影子。
阿零的前半生,全都用来寻找族人, 寻找故乡了。
可她离开那里太久了。
要找到儿时的故乡,多难啊。
直到她捡到那个被人厌弃, 被人驱逐的少年时, 她才终于,变得不再孤单。
因为那双不同于常人的重瞳, 他被父母抛弃,被大家嫌弃。
可阿零不在意。
在这个世上,对阿零最好的人,就是阿愿。
阿愿曾经说过,这辈子, 他会永远对阿零好。
他会陪着阿零, 找到她的家。
可是啊, 在这条寻找故乡的漫漫长路上, 究竟是谁先开始迷失的呢?
“阿零姑娘,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在海边的风声夹杂着浪涛声传来时, 阿零听见星驰开了口。
“我之前告诉过你, 司愿之前找我做过交易。”
星驰站在那儿, 月亮的华光铺散在他的肩头,他的银发如霜,泛着冷淡的光泽。
数千年的时间,星驰和太多的人做过交易。
他向来是没有太多怜悯心的,他从来不喜欢单方面的付出。
司愿是唯一一个敢跟他做交易的凡人。
而他要星驰做的,竟然仅仅只是求他放出海萤,帮一个姑娘,找到她的家。
但这笔交易,到底还是没有做成。
因为星驰的海萤,根本找不到阿零的故乡。
“准确地说,在数百年前,我就见过你了。”
记忆太多太沉重,星驰对于许多不太在意的事情,也仅仅只是记住了一个模糊的大概。
“你天生拥有窥心的能力,这是你的优势,也是劣势。”
“有些妖魔甚至于是人类,都觊觎你的这种能力,他们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供他们驱策。”
星驰望向波澜不断的海面,“那时的你,保护不了自己,而司愿作为一个凡人,更保护不了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但阿零的脑海里已经盛满了数百年前的许多记忆。
“那一次,你受了很重的伤。”星驰回头,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阿零,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意味不明。
阿零的手不由地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
她很清楚星驰说得是哪一次。
“第一笔交易不成,但这第二笔交易,却是做成了。”
夜风拂来,星驰的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我帮他救你,而作为回报,他替我去南川采药。”
南川淤泥太多,有别于凡世里的猛禽也不少,是星驰一直很讨厌的脏污之地。
但他提的这个条件,已经是对这个凡人最大的恩赐。
作为一个凡人来说,司愿去那儿,一定是无比凶险,九死一生。
可他,做到了。
阿零的那双眼睛里已经隐隐染上了一层浅淡的水光。
“后来,司楼盯上了你。”
关于这件事,当时的星驰所知也并不多,但他也并不难推测司愿究竟为什么会甘愿为魔。
“仙道太长,对于一个凡人而言,那是一条将要耗费一生,却仍然前路未知的漫漫大道,他等得起,但你……却并不一定等的了。”
“但入魔,却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只是星驰的推测,但听起来,却像是最接近真相的。
阿零知道,如果是以前的阿愿。
如果是他。
……他或许,真的会这么做。
“这辈子,阿零好好活着,我就活着。”
曾经的少年郎,那样认真地捧着她的脸,郑重地说过这样一句话。
眼泪毫无预兆地一颗颗砸下来,阿零的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或许是之前的他太过自信,以为自己就算成了魔修,也不会真的割舍掉生而为人时的情感……但很显然,他错了。”
在一条原本就足够黑暗的路上彻底迷失,这似乎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当初的司愿,没有选择。
司愿有多恨自己的脆弱无能?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真的感同身受。
当时的南支与北支妖族矛盾激化,深陷混乱之中,司楼趁虚而入,重创了南支和北支。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无论是南支,亦或是北支,都忌惮着司楼,且根本无暇顾忌一只小小的灵兽。
如果司愿不拜入司楼门下,与虎谋皮。
或许阿零,早已经成了司楼的阶下囚。
但这些,他都从未告诉阿零。
由她误解,由她怒骂。
他以一人之力,背负了所有沉重的代价,只要她活得轻松一些,再轻松一些。
然而谁能料到,最后竟是他,给了她最深重的一击?
从阿愿,成为司愿。
这是一个注定痛苦万分,且无法回头的过程。
这条路,他不需要阿零陪着他走。
他舍不得。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肩负好所有的重担,他本以为自己只要还爱着她,就不会丢掉自己的本心,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魔修。
可为什么,到后来,他却连爱着她的这件事都忘记了?
司愿悔吗?
他有悔,却也不悔。
或许阿零和阿愿,本就不该是可以相爱的两个人。
眼泪已经彻底模糊了阿零的视线,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翻涌的酸涩,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臂,失声痛哭。
星驰转身,往远处明亮的灯影那边走去时,他忽然停顿,却没有回头,“抱歉,我早该告诉你,但,我想如果我早告诉了你,或许你对司愿,还会留有恻隐之心,那么他,或许就还会有一线生机。”
星驰以为,一个女人的恻隐之心,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决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司愿,必须死。
“我……明白。”阿零闭上眼睛,泣不成声。
无论司愿当初是不是为她成魔,这些都无法成为免去他一切罪责的理由。
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害了那么多的性命。
错了,就是错了。
但是,但是……
“阿愿……”
阿零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这个名字,声声哀恸。
海风阵阵,拂过她的脸颊,风干泪痕,如一双温柔地手,轻抚她的发。
“阿零和阿愿,到底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哽咽着,吹乱了她的发,半遮住她似哭似笑的脸。
直到现在,阿零终于恍然。
如果当初司愿刺她的那一剑,真得足够决绝,足够无情,那么她……又怎么还会有生还重活的机会?
可是,
可是这一切啊。
都结束了。
——
沈玉致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贺景蜷缩着长腿,窝在旁边的一把藤椅上,看见沈玉致睁开眼睛,他那软趴趴的短发都像是一下子精神起来,他连忙跳下藤椅,一瘸一拐地跑到床前,“殿下!殿下您醒啦?”
沈玉致被他的大嗓门吵得皱了眉,偏头瞥了他一眼。
“……”贺景自动闭麦。
沈玉致勉强坐起来,胸口包裹着的白色纱布在瞬间又浸出些血痕,但他却全然不在意,只是看向贺景,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轻启,嗓音有点嘶哑,“初初在哪儿?”
贺景连忙回答,“殿下,小夫人在隔壁的房间呢!”
沈玉致闻言,就撑着身子,下了床。
光lo着上身,他扯过床头的纯白棉质单袍穿上,径自往房间外走。
贺景连忙跟上去,“殿下,殿下您小心点,走慢点,注意伤口,别磕着碰着了,殿下您……”
沈玉致停顿了一下,回头冷冷地瞥他一眼。
贺景捂住嘴巴,再次闭麦。
沈玉致走进隔壁的房间,就看见了躺在床上,似乎仍在熟睡的陶初。
那么大的一张床,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的娇小,缩在被子里,只留一张苍白的小脸在外面,乌黑的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沈玉致站在那儿,看了她好一会儿。
那双茶色的眼瞳里神色一瞬柔软如水,消融了千山的雪色寒冰。
他走过去,在她的床沿坐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庞。
“初初,我回来了。”
他的嗓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几分缱绻的眷恋。
“初初?”
他又唤她。
但她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彼时,星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玉致闻言,看向星驰的目光陡然沉冷。
贺景见势不妙,赶紧一瘸一拐地退到门外去了。
果然,下一秒,沈玉致周身淡金色的气流涌现,几道冰刺飞过来,距离星驰的咽喉,不足半寸。
“我什么时候,让你把她带出来了?”
沈玉致眼眉冷如寒霜,一字一句盛满怒意。
“殿下就那么相信裴素照?”
星驰挑了挑眉,“你知不知道,司愿差点杀了小夫人?”
沈玉致瞳孔微缩。
“你说什么?”
“他们裴家的内鬼,可不止一个。”星驰掀了掀唇。
“贺景。”
沈玉致那张无暇的面庞上神色变了几变,眼底始终压着阴云。
“在,在呢!”站在门外的贺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让裴素照过来见我。”
沈玉致冷冷地看了星驰一眼,对贺景说道。
“是!”
贺景应了一声,然后就转过身,去给裴家打电话了。
逼近咽喉的冰刺融化无痕,星驰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颈,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陶初,正了正神色,“殿下,我的药对小夫人已经不起作用了,现在她的情况,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