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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流水之地,荔弯腰在河中捕鱼。这里的溪流中,盛产一种巴掌大的透明小鱼,以吞食落果草叶为生,肉质细嫩,回味甘美。河畔上,姜花盛放,各种草木发出浓烈的香气,在阳光的炙烤下,馥郁芬芳。荔的手中抓了一条河鱼,还在不断跳动,河水波光粼粼,芦苇悠悠荡荡,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荔……醒来……”
追着声源跑了过去,四处却都是茫茫的野草,连接天际,无穷无尽。脚掌陷在泥泞的水坑里,转身回望,声音犹在,却不见人的踪影……
静谧的草野,忽然落下了片片雪花……如羽毛一般,冰冷沁骨。柔软的风开始变得凄厉,绿草霜枯,河水冰封,转眼间,白雪覆盖了一切……
“荔……”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荔不得不缩成了一团。在一个随意堆砌的土炕上,席子下面就铺了些干草,荔极力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好让那张裸露着棉絮的破被子把他赤裸的身体遮挡住一些。他的牙齿冻得不断打架,而阵阵冷风,正从窗口那张席子的破洞处不断吹入,夹带着雪花,堆成了一小堆。
皮肤上的温度迅速被带走,变得干枯,浑身仿佛浸透在冰水里,寒冷从任何一个缝隙钻入——原先屋里还有一个火盆,早已熄灭多时,炭上的白灰也为风吹散。荔不断搓弄着自己的手脚,只可惜顾了这处,又失了另一处,他抬眼望了一下室内,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柴房,堆满了各种杂物,满是灰尘。
他竟然还活在人世……这已经是想不到的事情了。刺杀了姒族的嫡子,虽然失败,但姒族不可能还将他留下来了。此生无憾,唯一可惜的是,最终竟埋骨他乡……好在辟姜大人已答应他,将他的尾骨埋在姜族祖地之下……不知他的魂魄,可否找到归家的路……
稍微动了一下,牵动了一条长长的锁链,荔低下头,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玉环,朴实无华,既无镌刻,也无花纹,一条长长的锁链,正扣在玉环上,连通向看不见的地下深处。
阶下之囚……
平心而论,若换做是他,对待敌人,也不会有任何手软……临死之时,荔的心情倒是平静下来。
只是放心不下萝……
他已经做到了一切,只望姜族、母亲,能够吸取教训,护佑家族,于颠沛流离之中。切勿、切勿再……
若是荔仔细看,扣在他脖颈之上的玉环,内侧阴刻了一个古体的“姒”字,染着红色的痕迹……隐秘而内敛……
门忽然被打开了,一阵狂风冲了进来,将屋内吹得透凉,仅有的一点热气也被吹干净了。两个高大的姒族战士,面目冰冷,带着武器走了进来。
“走吧。”
这便是行刑之时了吧……
兜头套上一件简陋的白色皮袄——说是皮袄,不过是一个皮袋子,漏出几个手脚的洞来罢了,腰间一束,四肢仍然裸露在风雪中。只是姒族之人,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风雪。
荔双手被缚,被战士押送着往前走。原先系在脖子上的长长链子,尾端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短短一截,垂在身后。荔的心中一片空荡,最后的时刻,他心中无情无感。抬首望见灰蒙蒙的天空,压抑的天色与他前生所见皆不相同,这苍茫的北地似乎缺少颜色,一切都是白茫茫、灰扑扑的……所有异族的城景、人物,都是他首次所见,而也很快,是最后一次了。
姒族的几个嫡子都未出现,也是,对于一个让他们反复受伤的人,他们是恨不得想啖其血肉吧!想起来,荔的脸上就浮现出冷冷的笑,可惜窈冥昼晦剑遗落了……若是再来一次,他不会让他们能够完整离开……
两个战士押着姜荔,竟是越走越远,远离了城堡和王庭,走进荒野里。依托着黑色巨石的城市逐渐不见,天际遥远得看不见尽头,地平线幻化成苍茫雪地里一条黑色的细线,几粒黑影,点缀其上,似是远处高山和森林的虚影。游目四野,一切皆无,天无尽遥远,地也无尽辽阔,因为太过宽广,而显出空虚来。。
天地茫茫,何处不是归程?魂断敌手,也算是死得其所。荔想。
但是出乎姜荔意料,他原本以为姒族战士会把他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行刑,但最后,他竟被带到了银谷远郊一个工场模样的地方。
一个监工模样的人,浑身裹在厚厚的皮毛里,顶着风雪,走了出来,问道:“又是哪来的奴隶?”
那个战士不耐烦地说了句:“是犯人。问那么多干嘛?”
监工嘴角一动,说:“也是。”又看见了姜荔的头发和肤色,说:“异族人。”
战士把姜荔往前一推,说:“人我是交给你了,看好,别丢。该干活就干活。”
“这我还不懂吗?我经手过的人不知多少了,有哪个跑了的?”
监工看了姜荔的年纪和身板,挑剔几下,叫来一个小工,道:
“把他给我……安排到西边的石窟去……那儿正缺人手……链子别忘记上了。”又看了一眼姜荔脖子上的玉环,说:“就住……东北角那儿的石洞,反正现在没人……”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小工领着姜荔往内部走去,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采石场。奴隶、重犯和流放者们,被聚集到此处,巨大的山体上,开凿一个缺口,仿佛一个竖切的刀口,石料源源不断地从这儿被运出。奴隶主们一点都不害怕犯人会逃走,因为除非你能越过高高的山体,否则,只要守住出入口,就没有人能逃离这个地方。
明明是酷寒之地,在山壁、洞穴里劳作的苦力们,很多却都裸露了上身,露出汗水淋漓的身体。不少,连自己的蛇尾都露了出来,手握铁锤,站在岩壁上,冷冷望着新加入的苦力。
“又来一个……”
“外来人……”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小工猛地甩了一下长鞭,响亮的鞭花镇压了私语,嚷道:“看什么看?还不干活,想挨鞭子吗!?”
小工把姜荔领到地方,把人往里一推,交给他一把锤子,道:“一会就上工。别想着逃跑,也别想着偷懒!姒族不养无用之人!吃饭就中午一顿,没赶上可别怪我!”
说完人就走了。姜荔看了一眼室内,这里不过是奴隶们挖凿出来的一个栖身的山洞,里面一块高一点的台子算是床,旁边的石块上搁了一个木碗,这就是全部了。所有的东西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石粉和碎石,洞内冰冷彻骨。
姒族不养无用之人?是看在他还有这身力气吗……
荔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姒族没杀他似乎是一种幸运,而只是干活也远离了纷争……只是不知道呆在这里他能否有出逃的机会,还是说姒族还在别的地方给他挖了坑?
“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