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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归根结底,讲究门当户对的民国时期,出身包衣的母亲和自幼饱读诗书的海归父亲,怎么看,连门当户对的门字都够不上。可偏偏积极上进的母亲勤奋倔强地学习,考进了与父亲的同一所大学,才有了之后相识相知相爱的一段佳话。而这冗长,充斥着年代色彩的故事,周卿檐从小就听奶奶喋喋不休地说得耳根子都生茧了。
再后来父母的研究步上正轨,却在最刚好的时候怀了周卿檐,母亲选择尊重生命他才得以降生到世上。虽然因为工作总是疏于关怀,可母亲对自己的爱丝毫没有因为距离和疾病而被影响;反倒是父亲,周卿檐也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或许是他抨击自己对周惟月的感情,在他最敏感叛逆的年纪的时候,他开始惧怕,并且在潜意识里怂恿着自己勇敢反逆父亲。
“爸,妈。”周卿檐的目光飘忽,下意识地把重心往后,靠上了周惟月一直挨在自己腰间的臂膀。
母亲还没做什么反应,倒是父亲似乎眼尖地发现了两人暗自的举动,眉头紧蹙着跨步上前。与此同时周卿檐也没料到,周惟月竟会先行自己一步意识到,越过了自己,把他半个身子藏在自己身后。
“啪——”
周卿檐瞠目,看着父亲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周惟月左脸,发出了如雷贯耳的声响在耳根炸裂,嗡嗡地耳鸣直直鼓动着耳膜深处。
“爸!”他颤着手去扒拉周惟月,却被他面不改色地紧攥进了掌心,传递着温热和煦,且令人心安的温度,“您这是干什么?!”
父亲这一巴掌打在周惟月脸上,周卿檐的心脏却像被取代一般抽干了内里流淌的血液和空气,紧巴巴地被一只大手掐住,动也不能跳也不能。可偏偏周惟月就像是置身事外般,脚步没有被打得趔趄,神色也如同刚才淡淡地,不喜不悲不怒不忿——只不过他眼镜歪了些,打斜地挂在鼻梁上,要坠不坠。
母亲显然也被怔住,吓了好一大跳,半晌以后回了神,才踩着高跟鞋,挽住了父亲紧握拳头的手,“周瑾容,你在做什么?”
“你看看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父亲目眦尽裂,言语里尽显颤意。
母亲凛冽地凝眉,叹道:“什么东西不东西,他们是我儿子。”
“他们有把自己当成我们的孩子过吗?卿檐,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周卿檐神色仓皇地抿了抿唇,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周惟月悄然地把两人相交的手改为十指交扣,抵着镜腿把眼镜归位以后,冲周卿檐展言浅笑——像是直捷无畏地向他传达着,自己是他的后盾这一事实。
“爸,”周卿檐咽了口唾液,囫囵了好一番话,“该认的错我十二年前就已经认了,但我认的由始至终是辜负你们的期望和无法生儿育女,以及会因为一意孤行的幼稚爱情摧毁惟月的前程这三点。”
“我喜欢他,喜欢了十二年,想了很久,走了很多弯弯绕绕还是很想拥有他。”
“感情如果非得谈对错,那只有真情和假意有资格。我不会认为我喜欢他是错,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错,哪怕最后我们没有善终没有走到最后,这也没错;您厌恶也好,唾弃也罢,不争的事实是,那段你我都以为会被距离磨灭的感情,此消彼长后草长莺飞。”
周卿檐一腔心里话说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以至于话语落下,以后迎来了漫长的诡谲沉默。
虽然说得轻巧,但周卿檐这会儿才后知后觉,他算是把那十二年的陈谷子烂芝麻的秘密,统统敞开给周惟月看了,这下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被开膛破肚般再无秘密可言。也罢,这样反倒松了一口气,不必再老忧心着悬挂在头上的那把断头刀什么时候会落下了。
那么周惟月是怎么想的呢?
恶心?沉重?难以置信?
这些于周卿檐而言都无所谓了,他乐得是愿意为自己只字未提的十二年买单,却不会强求周惟月理解。归根结底,被蒙在鼓里的是周惟月,有任何埋怨和不解,周卿檐理亏,自然而然也只能顺其自然去接受所有后果。
周卿檐和父亲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在片刻以后被护士高声通知探病时间到来才终于打破,母亲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周卿檐的肩膀,半推半拉地把父亲带入病房内,随着木门低沉地在面前“碰”地一声合上,周卿檐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还没等周惟月说什么,他刻不容缓地拉着周惟月的手腕,往不晓得在何方的目的地走去。片刻以后周惟月被他摁着肩膀坐在医院偏门外的小凉亭内,手里怀抱着两束花,腿边儿搁着装满水果却来不及给奶奶的塑料袋,呆呆愣愣地冲站在面前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周卿檐眨了眨眼。
“等我一下。”周卿檐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周卿檐没去多久,约莫五分钟左右,回来的时候手里攥了瓶冰镇的矿泉水和廉价粗布手帕,他在周惟月好奇的注视下拧开瓶盖,把水淅淅沥沥地倒出浸湿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绒黄手帕,扭去多余的水分后,周卿檐垂下眸子,言语中莫名平添了丝喑哑,“抬头,眼镜拿掉。”
周惟月愣了半晌,哪怕疑惑丛生,却也因清楚地感觉到了周卿檐话里的刻不容缓,从而乖谬地顺从了他的指令,摘下了眼镜,折了镜腿,向上仰头。
迎着阳光周卿檐才清晰看见了烙在周惟月左侧脸颊的掌印,挨打的地方已经浮起红痕肿胀,虽远没有触目惊心的程度,但怎么看都倍显狼狈。周卿檐也不说话,就这么捏着那块被凉水浇湿的帕子,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周惟月脸颊,轻轻地摁着不放。
沉默之间,周惟月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心。
周卿檐担忧地忙问:“疼?”
“不疼,爸没狠心使劲儿,”周惟月抬手,覆上周卿檐隔着帕子贴在他脸颊的手背,“所以哥你也别生气。”
怎么可能没使劲儿,这脸都生生被打红了。
“我没生气。”可周卿檐瞧着周惟月可怜巴巴一副受了委屈却还倔强地安慰自己的模样,愣是有什么气压在心头也都消散无迹了。但他深怕周惟月不信,为了加深可信度,又勉强地扯了个笑,“真的。”
第72章 后悔
自己是在生气吗?
确实是。
气什么?
气父亲的胡搅蛮横?还是周惟月对自己的保护?毕竟归根结底,如果周惟月没有舍身替自己挡,那么父亲这怒火丛生的一巴掌落的,定然是自己脸上。
周卿檐恍惚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那么不管不顾地任由情绪支配,等回过神来没有礼貌的回嘴早已脱口而出。或许师长说得并不无道理,成长无非就是一步一步磨去年少的棱角,等现实捂上自己嘴巴,等心声永远被囿于胸腔,等自己成为自己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