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

“啊——！”一声过度着惊讶和愤怒的高呼响彻了行云，刺破了高空，乍一听像是杀猪。

戴晓月总喜欢大叫，似乎不有事没事叫上那么两句，就生怕被人误会成哑巴。这样的优良特征遗传自母亲赵惠琳。晓月一度想不通，控制性格的基因为何是来自母亲，而不是来自父亲，后来她明白了，来自母亲是个偶然，她具备这种性格却是必然。父亲戴长天生性恬淡，而赵惠琳的照片简直可以当成泼辣、蛮横以及一系列词义相近的词汇在词典上的注解。这两种基因从战斗力到武器装备无一例外都有着天壤之别，也难怪戴长天会战败，导致晓月被赵惠琳祸害。祸害到什么程度呢，你也许挤爆了脑细胞把一双眼珠子挤出来都想象不出来。咱们就说一说戴晓月的光荣史，从小学开始，戴晓月就一直都是人人敬而远之的对象，这里的“人人”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思想的本质是厌恶，又稍稍掺杂了一些不屑与害怕，这样复杂的心理活动最终化作了众人各扫各家门前雪的举动。成就这种现象的原因有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晓月的爆脾气，其次便是她一身助纣为虐的武艺。脾气和嗓门一样，也是遗传自母亲赵惠琳，而武艺却是来自小区里一位退休了的跆拳道教练。赵惠琳觉得女孩子整天打打闹闹不是件正经事，本来想阻止，可当她看到晓月从没有对一件事像对学跆拳道这样上心，也有些下不去手了，纠结了一番之后，只好拿“女孩儿学武傍身是防患于未然”的官方声明来堵住自己胸口那一道忍无可忍。

你不难想象，没有了母亲的干涉，又天生资质聪颖的戴晓月练习跆拳道的进步会是多么的神速；然而赵惠琳却完全没有想到，跆拳道大有所成的晓月会是一个沾不得半点火星的不定时炸弹。在初中，在高中，晓月就屡次炸开，火源是见义勇为。被开除总有一个过程，爱走过场的学校总是先警告，再严重警告，接着处分、严重处分，经历了这一系列之后，如果还犯，这才轮到开除的决议透过校园广播广撒校园。很遗憾，在初中在高中，晓月都没有这个荣幸等到被开除便已经升学。这种种巧合让晓月意识到：三年的时间最多刚好轮到严重处分。这可坏了，大学比初中比高中都要多出一年，这多出来的一年时间岂不是刚好用来等待开除？晓月大感不妥，在走进大学校门的时候就警告自己，凡事要忍，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是蠹虫，冲动是万恶之首。可晓月怎么知道，多年的打抱不平已经让她的双手产生了惯性，果不其然，大一大二直到大三结束，晓月的光荣头衔刚好累积到严重处分，接下来就是开除了。大四开学，赵惠琳、戴长天以及戴家长子戴晓阳齐心协力对晓月千叮咛万嘱咐，说的还是那些话：凡事要忍，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是蠹虫，冲动是万恶之首。一家人还把开除后的种种设想绘声绘色地给描述了一遍，晓月全部记在了心里，点头点得脖子都快扭断了，可当一个男生刚好在她的面前甩了一个女生一巴掌，晓月的拳头和脚不自觉就朝他暴雨般落了下去。这可给了学校一个难题，那些秃着头圆着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校领导们当然知道开除大四的学生会对学生的将来造成怎样的影响，可是学校对晓月的容忍已经到了极致，于是最终，晓月的千般恳求也没能阻挡住开除的决定传到赵惠琳的耳朵里。

这是晓月大四上半个学期的结束，也是这一年的日历寿终正寝的时候。哈尔滨的冬天意料之中的寒冷，赵惠琳不冷，听到女儿被开除消息的她气血上涌，体温迅速升高，成功抵御了哈尔滨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看来发怒不见得就是坏事，最起码有时候还能御寒，连买羽绒服的钱都省了。是的，那一声响彻行云刺破高空的高呼不是来自晓月，而是赵惠琳，是她这位给予了晓月大叫基因的母亲。看见赵惠琳这般模样，晓月识趣地跪在地上又拜又求，愣是把赵惠琳捧成了观世音菩萨在世，可这位脸红得能把关公气出糖尿病的“菩萨”却全然不领情，她一把把晓月推开，顺了气说：“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当你爸妈说的话都是放屁是不是？让你别冲动，让你要忍，你呢？该打打该踢踢，你以为你是梁山好汉，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啊？现在好了，你被开除了，马上到手的大学文凭变成了一张高中毕业证，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一高中毕业生走上社会能混成什么样！”

戴晓月不以为意地还嘴道：“反正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名牌的普通的，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形势已经这样严峻了，我毕不毕业还有什么分别。”

赵惠琳更气了，嘴里冒着烟说：“大学生再怎么找不到工作，人家也都至少迈过了那些用人单位的门槛。你呢，高中毕业生，你连去应聘的资格都没有！”其实目前的形势这一家人都明了了，这母女俩气头上的对话无非就是再给板上钉钉的结局起个强调的作用，这一作用对晓月来说只是温习一遍晴天霹雳的感觉，对赵惠琳来说，却还给她的思想带来了解决方案。只是提过还未登场的戴家长子——戴晓阳在这时候隆重登场了。

戴晓阳出生自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于是他的名字里有了一个“阳”字，一说到他，目光就要转到遥远的深圳去了。从哈尔滨到深圳，飞机几乎纵穿了整个中国，这一条航线，刻画了戴晓阳的努力，也见证了他的成功。七年前，戴晓阳踌躇满志热血满怀地向戴长天和赵惠琳提出申请要启用这条航线。从这夫妻俩的性格，从对女儿戴晓月事情的发言权就可以看出，戴家实行的向来都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人性化制度，所以当赵惠琳对儿子的申请当机立断地从正面表示支持后，戴长天也就见风驶舵地从侧面表示了同意，就这样，戴晓阳开始了在深圳长达七年的闯荡生活。与戴晓阳共闯江湖的还有有着地理优势的深圳酗——梁彬，他是戴晓阳的大学同学。两人在深圳开了一家叫“奇扬”的公司，主营服装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