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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七杂八的检查陪着做了一大堆,一个多小时之后,戴晓阳才扶着左脚打上了石膏右手缠上了绷带的女人走进了病房。刚坐下没多久,一个脑门儿亮的能把电灯泡气炸的中年男医生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低着头走了进来:“初步诊断只有左小腿轻微骨折,具体的检查结果要等一下才能全部出来,先给你做入院登记。姓名?”
“章雪。”考虑到车上戴晓阳的表现,章雪又加上一句,“立早章!”
“年龄?”
“二十七。”
接着医生在纸上一阵笔走龙蛇,然后便撕下一张纸交给戴晓阳:“到一楼办理住院手续。”说完便潇洒的转身向门口走去,留下戴晓阳和女人大眼瞪小眼。
出租车上安静舒坦的时光没能延续多久,车子就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医院门口。司机对着晓月宣布:“医院到了,总共二十五块。”
听到钱,晓月这才从神游状态醒来。钱,她所有的钱都已经全部奉献给了盗业同仁,现在可真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晓月正筹谋着如何全身而退,迟迟不肯动弹。司机催促:“喂,小姐,你倒是给钱下车啊!”
晓月还是一动不动,这引来了司机狐疑的眼光,他眯起的眼睛让晓月看得心里发麻,莫名的紧张开始让她的眼珠子上下左右地乱窜。然而这一窜,救命的稻草却出现了,那个黑色的提包再一次进入了晓月的视线。喜出望外这个词现在用在晓月的身上一点儿也不过分,本来在来的路上,晓月还对它恨之入骨,现在却喜欢得无以复加。
“看来我戴晓月命不该绝啊!”晓月小声地说。说完便美滋滋地打开提包,从程海的钱包里拿出钱豪迈地甩到司机面前,眉开眼笑地说:“师傅,谢谢你啊!”
这就是晓月的优点,甭管前面的经历有多糟糕,只要后面碰到一件好事,她就能乐呵呵的忘记所有不快,并且立即踌躇满志信心倍增。
晓月出了一口恶气,正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医院门口却有一帮人抬着担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男人弄上担架之后就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又奔了回去。一行人从大堂里呼啸而过,晓月在后头拼命追赶,一边赶还一边盯着男人钱包里的身份证,晓月念出了两个字——程海!
晓月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低头,竟让她错过了和大哥的相遇。不远处的缴费处,戴晓阳正在窗口前低着头跟工作人员认真探讨是付现金还是刷卡的问题。
了结了缴费问题,戴晓阳径直朝章雪病房奔去。转过转角,刚才那个苦大仇深却喜感十足的医生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医生一如刚才地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转眼便走进了章雪的病房。戴晓阳刚要敲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了对话,出于好奇,他放下了扬起的右手。医生的语调还是四平八稳毫无感情色彩,他说:“你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照检查报告来看,除了刚才说的问题以外其它一切正常。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们检查出你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短暂的沉默,声音很快继续,是章雪激动的女声,她说:“真的吗?”
从章雪的回答戴晓阳就能听出她的无比喜悦,因为她的反应是“真的吗”,而不是“不会吧”。然而章雪从女人晋级为人母的激动心情没能感染到这位医生,不仅没有,反而使他心生厌恶:“快为人母了,以后就别整天在马路上瞎溜达了。”
告诫完毕,医生就转身离开,刚出房门,却看见了杵在门外像一根木头杆子似的戴晓阳。这位医生显然是个以“各扫各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为人生恒言的人。作为一个肇事者,戴晓阳的异常行为似乎没能引起他任何追根究底的闲情逸致,不等戴晓阳尴尬,他便甩头离去,留下一串白色的背影。
“我叫章雪……那个,谢谢你!”
这是戴晓阳进门之后女人说的第一句话。或许不应该再称呼她为女人了,她有名有姓,叫做章雪。在接下来的了解中戴晓阳还知道,她是位设计师,而事故发生地那一堆散落在她周围的纸张就是她所画的设计图。
受害人给肇事者道谢,戴晓阳听着心里还真是别扭到不行,只好挠挠头,以同样的语气说:“我叫戴晓阳。那什么,是我撞了你,我……应该的,应该的。”
这便是两人熟络的开始,在这个安分的开始上,章雪没有提刚才医生告诉她的,戴晓阳也没提他站在门外听到的,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那一层窗户纸谁都没有主动去捅破。
刚认识的陌生人之间总是没那么多话讲,事实上,章雪有她自己的喜悦需要反复查证,这就给了边上无所事事的戴晓阳一个为脑子里那股有事没干的莫名感觉找寻源头的闲心。晓月的光辉形象终究没那么容易被忘却,果不其然,很快,戴晓阳便把自己脑子里那股感觉和妹妹戴晓月的名字完美地挂上了钩。戴晓阳赶紧在身上搜寻手机,这才记起,车上一个电话打到医院,让他习惯性地把手机丢在了副驾驶座上。
故事转移到医院的另一个病房,医生把男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遍,又把晓月仔仔细细地盘问了一边,最终定下结论说:“他没事,只是晕血,过一会儿他醒了你们就可以走了!”
医生宣布完毕就走出了病房,这个时候,晓月接到了来自戴晓阳的电话。短暂搁置的怒火再一次袭上脑海,撩拨得她气不打一处来,接通电话就直接开骂:“你还知道打电话来啊?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二十几年同一个屋檐下的生活经历自然让戴晓阳对晓月有了透彻清晰的了解,他当然明白此时若不强行打断自己的耳朵至少要遭受半个小时的摧残,所以戴晓阳当机立断把晓月的话拦腰斩断,说:“先别急着发火,你要怎么着惩罚我都行,我绝无异议。告诉你现在在哪儿?”
晓月报出医院的名号,一股似曾相识之感传进戴晓阳的脑海。戴晓阳下车,看着医院大门口挂着的招牌,上面赫然的名字和晓月的朗诵一字不差。戴晓阳不禁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