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二）

办法差强人意，但第一个问题还算勉强通过，戴晓阳又说：“第二个问题，我半路把你放下，这一整天你打算待在哪儿？”晓月笑得更欢了，她摆了摆手，压根就不把这第二个看做问题，她说：“我哪儿不能去，筱柔小芸她们那儿，蒋琳那儿，还有……”晓月说着就刹住了，戴晓阳知道她接下去的话是什么，却装作一脸茫然，偷笑着问道：“还有哪儿？”

晓月却不再说话了，她又低下了头，丝毫没有在意这个动作把她的内心活动出卖得一干二净。戴晓阳笑得更欢了，他更加确信妹妹已经心有所属了，头一次见她这么羞涩，便也不再捉弄，到厨房忙活去了。晓月却想出了神，杭州一行的所见所闻全部浮现在了眼前。他们在街上闲逛被所有人误认为情侣，他们在杏边欢愉地吃着火锅，他们和流氓打架相互护着对方，他们静坐着相互在伤口上涂抹药膏……不知不觉，晓月才发现，她和程海已经有了这么多共同的回忆，而想起这些她才陡然间惊觉，自己才和他分离没多久，就已经分外想念起来。晓月勒令自己不去想他，可怎奈思维都不受了自己的控制，脑海里还是不可遏制地蹦出程海的脸庞和身影，晓月竟有些沉醉了。她第一次开始一本正经地思考她与程海的关系，这也是她第一次想为自己面对程海时心里那股挥散不去的异样感觉给出一个定义。

深圳一如既往地走向了一天的尽头，天空开始弥漫起遍布的火红彩霞。筱柔看着，觉得那彩霞十分美丽，却比不上千岛湖所见，妖娆中带着温柔。筱柔又想到了章雨背着自己慢慢行走的场景，不觉就笑出声来。

美好的总是短暂，那晚霞烧了一会儿便消失了，夜幕接着就倾轧了下来。筱柔和章雨吃了他们相恋后的一顿饭，接着两人就手牵着手，踩着夜色散步在了深圳灯火通明的街头，脸上尽是甜蜜。然而在短暂的甜蜜之后，烦恼也作为欢喜的附属品一起来到了筱柔的思想中。烦恼的名字叫蒋琳。

当这个名字出现之后，一种夺人所爱的负罪感就在心里弥漫开来，筱柔扯住章雨的手，示意他停下，一脸凝重地说：“我们在一起了，蒋琳怎么办？”章雨却不以为然：“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呗！”筱柔甩开他的手，嘟囔起来：“什么叫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她可是喜欢你，现在咱俩在一起了，我和她又住在一栋楼里，以后见面多尴尬呀！”这模样，不知道是在责怪章雨的不以为意，还是在埋怨他太招人喜欢。不管是哪一种，章雨都赶紧道了歉，接着便让筱柔不用担心，他说：“我们俩在一起蒋琳不但不会介意，反而会由衷地祝福我们！我跟你说实话吧，因为在没追到你之前，蒋琳就一直是我的狗头军师，我追你用的那些招数都是她替我想出来的。她这么卖力地撮合我们俩，不就是希望我们不要受到当初她向我告白那件事的影响！所以说，我们的交往会有三个人感到高兴，不止我们俩，蒋琳也算一个！”

章雨说得有理有据，筱柔却并未被完全说服。她不是章雨，不像他那样拥有男人和晓月才会有的大条神经，她是女人，情感细腻，看得懂蒋琳的心思。她告诉章雨：“蒋琳这么主动地撮合我们，恐怕目的就是怕影响我们，她越是这么做，就表明她压根没有放下你。要真是这样，我们天天在她面前晃悠，那不是太伤人了嘛！”

筱柔的忧虑是个严肃并且致命的问题，章雨也卷入了这一场迷茫的风暴中，不知所措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筱柔却只能耸耸肩，她看得透问题，却也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并不是阻碍真相暴露的借口。三个人在同一家酒店工作，筱柔和蒋琳又是邻里，这种种当日视为促进姐妹感情的有利条件，此刻在筱柔的眼里无一例外全部成为了把自己送入地狱的助推器。时针一格一格飞速跨越，速度比起平时快了许多倍，很快，东方带来的拂晓就向筱柔宣布了她死期的到来。

早餐完毕，敲门声就带着刺破耳膜的力度狠狠地响起。筱柔很不情愿地开了门，她知道门口站着蒋琳。果然不出意料，蒋琳摆着一张极其好奇的脸站在门外，却在路上才问道：“去杭州好几天，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吧？”

“还行！”筱柔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这么说。

蒋琳接着又问：“那你们俩现在状况怎么样？有没有超越过往跨上台阶步入一个更高的层次？”

该来的还是来了，比筱柔想象中的还要直接、猛烈。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伤害无法避免，那就坦白从宽吧。筱柔的头脑飞速地转动，这一想法契合实际出现在脑海之中。她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和章雨……现在……已经……”

“已经什么了？”蒋琳追问，继而又自己作答，“已经在一起了？”

筱柔的意识在犹豫的牵绊下停顿了几秒，恢复正常之后便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复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蒋琳的脸上，可没想到她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红润。

蒋琳出动着豪迈的嗓音大叫：“太好了，闹腾这么久，你们俩终于羽化成仙修成正果了。你可不知道，为了撮合你们俩，我在那条八爪鱼那儿下了多少工夫，又是出招又是制造机会的，搞得我比你们俩还紧张。现在终于宣布成交了，我心里这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我不管，我是你们俩结合的头号大功臣，作为对媒人的答谢，必须请我吃顿大餐，听到没？”

筱柔安静地听着蒋琳的口若悬河甚至喋喋不休，心里却像是打翻了蜜罐一样，充斥着说不出的喜悦。蒋琳的表情言辞与一个好姐妹该有的正常反应对上了号，伤害也就从无可避免变成了过眼云烟，这对于筱柔来说简直就是喜从天降。筱柔暗自责怪自己多虑了，很快就沉浸在了爱情友情双赢的喜悦之中，对蒋琳提出的要求自然也就不分轻重照单全收。然而筱柔并不知道，此时的喜悦只是蒋琳掩饰下的假象。在那张没有异常的脸呈现在筱柔面前之前，一个短暂的煞白曾在蒋琳的脸上不留痕迹地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