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三）

盛天南二话不说，拉着蒋琳就往章雨的方向走去。章雨也看见了他们，站起身来，笑着对他们打招呼。蒋琳走近了，便对他说：“怎么就你一个人，筱柔呢？”章雨笑着回应，说：“本来是约好了一起吃饭，可是她刚打电话来说临时有事儿要加班，所以不来了。”章雨的回答正中盛天南的下怀，他说：“既然这样，那你不介意我们俩坐下吧！”

章雨自然不能拒绝，虽然看着蒋琳和盛天南手挽着手出现，他的心里有一些失落。这种失落又不是吃醋，也不是妒忌，只是一种被人掠夺了地盘的失落。人就是这样，虽然有些东西送上门来时你不屑一顾，但你总觉得那就是你的，所以当那玩意收入了别人的囊中，便会觉得可惜。

蒋琳和盛天南在章雨的对面坐下了，章雨本以为，至少三个人坐一起可以热闹一些，可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不仅没有出现，一桌子人的沉默更显得尴尬起来，这让他不禁有些怀念之前自己一个人的的寂寞难耐。

沉默就这样安然无恙地进行着。从盛天南的眼光中，章雨闻到了剑拔弩张的气味。章雨对这种感觉的由来表示出强烈的好奇心，可是蒋琳却在这种气氛地挟持下再也绷不住，逃到厕所喘一喘气。

桌面上就剩下两个不甚相熟的男人。

盛天南的眼神还是耐人寻味，章雨看了，后背竟有些发凉，不自觉就把目光迁移开去。这时盛天南却开口了，他以极其平静的口吻说：“我听蒋琳说，她之前喜欢过你，还向你告过白，却被你拒绝了？”

章雨没有想到作为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盛天南竟然会如此的直言不讳。他的目光有些窘迫，闪闪缩缩，像是个头一次行窃的小偷一样。章雨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和蒋琳什么都没发生。”

见他这般紧张，盛天南却笑了起来，说：“你不用这么急着解释，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发生，我也没准备兴师问罪。说实话，我不仅不怪你，反而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拒绝了蒋琳，我也不可能遇上她，更别说和她在一起了。”

章雨笑了笑，表示释怀。

盛天南还在继续：“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福气，能遇到蒋琳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她善良、可爱、天真，处处为别人想，每一次都能为了朋友义无反顾，却从来都不肯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委屈。你不懂得珍惜蒋琳，是你的损失，也是蒋琳的幸运。”盛天南的话表面是在感激章雨，实则是在骂他瞎了狗眼。章雨再一次笑笑，这笑容却比上一次来得尴尬一些，还掺杂了一丝若有所失的怪异感觉。也是，试想一下，你丢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捡到的人却大赞其巧夺天工，这时候，你还能矜持得住吗？

谈话到此也就算结束了，盛天南想要表达的、想要发泄的，已经一股脑儿全都倒给了章雨。章雨现在还不能理解这一席话更深刻的含义，他只是误以为盛天南纯粹是在刺激自己，可在不久的将来，当他明白了盛天南真正的暗有所指之后，追悔莫及就会让他痛苦不堪。

视线再转回戴晓阳的家里，饭席已经结束，赵惠琳又拉着章雪聊了一会儿。章雪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说了告辞，赵惠琳还未尽兴，本想再聊一会儿，一想到他们第二天还要起早上班，便也不再挽留，打发戴晓阳送章雪回家。

这是他们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其实认真计较起来，这说戏也不是戏，就算站在朋友的立场，这一趟戴晓阳也是应该跑的。然而戴晓阳不这么想，此时他心里朋友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当车子奔跑在朦胧、凄迷、令人陶醉又令人神往的夜色之中，刚才饭席上章雪给他的那一种舒爽的感觉越发显得楚楚动人，这感觉来的没有来由，却让人不忍心打破。章雪沉迷在这安详的美好之中，然而夜风却并不肯安分守己，攀上窗户爬进车内，俏皮地撩拨起她披散着的黑发。一股恬淡不易察觉的发香钻进了戴晓阳的鼻孔挑衅起他的嗅觉，戴晓阳这才注意到，章雪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裙子，她的这一身打扮让戴晓阳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想起两人几个月内发生的种种，戴晓阳的嘴角突然浮起一阵莫名的微笑。

车子恰逢驶过一家闪着低沉光线的咖啡厅，戴晓阳突发奇想，对章雪说：“不如咱到这里坐坐吧？”

章雪显然也不愿意这么快和戴晓阳分开，没有任何犹豫，她便爽快地点头答应。

灯光幽暗，珠帘垂落，整个餐厅就笼罩在这种朦胧，或者说是神秘的氛围之中。两人找准一个位置坐下，侍者上前招呼，第一件事却是把桌上的三支白色蜡烛点燃。戴晓阳和章雪这才发现，凡是有人的桌子上，都点着几支蜡烛。

浪漫的气息顺着两人迅速蹿红的脸色弥漫开来。戴晓阳在打发走侍者后开口说话：“那个，今天的事，谢谢你。”章雪笑着回应，说：“不用谢。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这一来一去，咱是银货两清，谁也不欠谁。”

戴晓阳煞是正经地说：“那怎么行。你帮我和我帮你不是一个性质的。你爸好说话，跟我妈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压根没有可比性。对付你爸，只需要有什么说什么就成，你对付我妈可就不行了。就我妈那白骨精的胡扯级别，一分钟时间喷出来的唾沫够腌两大缸咸菜。我在她的统辖下生活了30年，深知与其对话的痛苦，所以我知道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你有多么不容易。”

章雪被戴晓阳的严肃神情逗乐了，说：“其实阿姨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我们俩今晚不就聊得挺愉快嘛！再说了，就算她抓着我不放问东问西没完没了，那还不是因为对你的终身大事她太过关心？其实做父母的无非就是希望儿女好，以前我们都不懂，但现在我们长大了，懂事了，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