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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郎归(一)
大半夜被李延琮这一闹,转天婉婉再起来,已经是满窗光。她在床上伸懒腰,吴舀来洗脸,低声笑道:姑娘和将军,这就算和好了?
婉婉坐起来倚着阑,把手整理着鬓发,笑道:呸,我和他何曾好过,又哪里来的和好?
昨折腾了半个时辰,我亲耳听见姑娘说的好了好了,我不怨你了,不为例。
婉婉笑道:不然又怎着?真打他,那我岂不是和他一样不着六;不理他,他又没完没了敲窗子,烦死了。索一句话买个清静罢了。
吴愣了一愣。
她在苏州见多了祁王殿的冷面冷心那人得一身俊无俦的好,手大方,钱又众,年不知在青楼赢了多薄幸名。传说他曾随手赏了只贵重玉佩给个花娘,姑娘当他有,赎身甘心做没名的侍妾。结果他久久不来,转头听说他又梳笼了别人,怄得郁郁而死。有人劝他去送送,他理也不理,此有了个诨号名作冷六郎。
不成想现世现报来得忒快,如他赶着剖心挖肝给人看,人家不仅懒得看,还要啐上一。
姑娘你呀吴看着婉婉不耐烦的神色,摇摇头叹气,却也扑哧一声笑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不李延琮的态度如何恳切,婉婉对于他忽如其来的表白仍很恐惧,于是吃了早饭,借着吴找小厮送络子,托付她道:让人告诉裴大人,说我有事要和他商议,必要亲见他才好,让他拟个时间来。要,要。
午饭时小厮回来传话,说一大早靖远侯一家已经被接到了淮安界,晚上李延琮为他接风洗尘,宴席就摆在前厅上,两人在月上时于西穿堂后的小亭子见面。
那方花木掩映,有小池塘,有山石子,层翠叠嶂,不易被人察觉。
月上柳梢的时候,暑气未散,天间仍得闷葫芦罐似的。
婉婉洗了澡,换上红绫主腰,白绫子裙,罩着雀蓝通袖纱袍,在雀蓝的天色摇摇摆摆往西穿堂去。
她在六角小亭子倚着,从碧树上折了一朵栀子拿在手里。
花一片片都摘掉了,像女卜相思卦,他会来,他不会来
裴容廷一直没来。
彼时前厅正在开筵,年岁不好,不便办得十隆重,连班唱小戏的都没有。但是那夜幕的灯火楼台,隐隐传来缥缈的人声,呜呜糟糟她渐渐心焦上来,等得不耐烦,手里檀木小折扇子敲敲掌心,点点颏,又在扇骨上咬许多眼。
因着难得见一回,她是特意搽了脂粉来的,这会子都化成了香汗淌来。
她一面汗巾子沾,一面袖中取小圆镜,左右看了一回,又收起来,叹气道:漫教脂粉匣,闭了又重开。【1】
话音才落,身后忽听人笑道:为什漫教脂粉匣,闭了又重开?
她慌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