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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不同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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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德若斯忽然感觉手底沉重了,他诧异地回头,那张淌满泪水的脸改变了他的心跳,而那双被泪水完全浸没的大眼睛就那样直直地望着他,是企求、是期待,还是挽留?

他想抱住她,想告诉她……可是告诉她什么呢?告诉她:他永远也不会从她的生命中抹去那些痛苦和悲伤?告诉她:他不会为人类承担任何的责任,也不会对任何生命伸出他们渴望的援手?告诉她:他的慈悲仅仅限于默默地注视着一切的诞生与消亡?

最终,欧德若斯没有将她轻拥入怀,而是掏出餐巾纸递了过去。

“……我很可笑吧?兴非一。我应该恨他,无论是他轻易夺去了我父母的生命,还是冷漠地从不阻止可能发生的悲剧,甚至无情地伤害与他同一的你。可从我又能够思考的那一天起,我似乎就无法彻底地憎恨他。他也许是至高的神明,也许是我存在的理由,也许是我命运的起点,也许是我所有痛苦的旁观者。但是,就算是真相也无法抹去我们曾经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就如我永远也不可能理解他的冷酷一样,我的心……我的心也无法忘记,他毫不掺假的温柔。”

听到这番话他应该高兴吧?为什么心底却涌起说不尽的悲伤呢?欧德若斯回过身去,按住胸口,当作根本没有听到这番话一样向前走去。这时,他不经意间注意到,杨国朝熟悉的身影闪进距离医院大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不由在初冬的暖阳下无声地叹息。

歂瑞在原地发了片刻的呆,擦干眼泪跟上。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直到进了家门,她才再次开口:“终于可以回你的城堡了,子雅一定还在满世界找你呢!”

欧德若斯这才明白小丫头以为兴非一给她的特权只限用于家与城堡的连接,并不知道那是只要她想就能随意建立的。他想笑,可笑容没有成形就已隐去,环顾室内,一桌一椅一杯一碗都能轻易地将他拖入回忆。

“走啦!”歂瑞道,拉着他进入城堡。

“回去一下。”欧德若斯忽然说道。

“为什么?”

“回去一下。”欧德若斯的声音里竟似乎有一丝乞求。

歂瑞握紧他的手,转眼回到了家里。

他挣开她,进了书房,将那盆红花石蒜端了出来。

“你为什么拿它?”歂瑞不理解,那艳红虽然短暂,但已足够证明它的身份,那是杨国朝想送她却送给少年的礼物,不是兴非一所喜欢的。

“我想,在城堡的土地上,它会生活的更好。”欧德若斯轻轻地说。

“不过你不是非常讨厌它吗?如果它成精了,你不会更加生气?”歂瑞忽然想起他指尖的光芒和在厨房里说的话,她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要毁掉这株花,如果他说的“会做什么”的“他”所指的是杨国朝,又与这株花有什么关系呢?

小丫头冒出的这句话让欧德若斯一怔,方才记起自己此刻在她眼里的身份,他低头抚弄着那修长秀雅的叶片,想:我在希望它恢复之前的姿态吗?在兴非一的领域里,在兴非一的身边?

“你,惧怕它成精吗?”他抬起头,认真地反问。

“那是杨学长送给他的东西,我想它留在这里比较好。”歂瑞望着那静默的绿叶,缓慢而坚决地说。

欧德若斯低头看了看那盆红花石蒜,她在期望自己回来吗?她在拉住而不是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吗?她明不明白过去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也不可能出现了?无论她是否理解,无论她是否原谅,自己都不会再次踏入她的生活。只要他的封印解开,他便会永远的离开……

但他仍然尊重了她的选择,将花轻轻地放在身旁的餐桌上,指着钟提醒道:“你要迟到了。”

“还是先送你过去,交到子雅手上我才放心,没人盯着,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玩失踪?”歂瑞对他一丝一毫不放松。

城堡内在她不在的时候似乎永远是那么肃穆而又寂静,仿佛没有人烟一样。歂瑞站在空旷的走廊上举棋不定,她忽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子雅喜欢呆在什么地方,在她的眼中,他只会出现在兴非一的身边,兴非一在的地方就是他之所在。

“你累不累?在你最喜欢呆的地方休息一下吧,我去找子雅。”她为身边的少年推开藏书室的门。

淡远幽柔的香气飘散出来,她将视线移至室内:失踪已久的冷傲少年靠在他的椅背上,仰着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子雅就站在他的身边,正将一枚白玉般的龙涎香环放入小巧质朴的陶制熏炉。

她愣住,身体紧绷了起来——身边的是……那个曾经被她视为兄长的少年?那个至高无上的神?

欧德若斯的眼眸深处划出一道清浅的伤痕,他静静地转过身,离开。

“的确是无以伦比的宽广心胸,我以为你再见他的时候会杀了他,没想到你却体恤地将他带到了我这里。”兴非一嘴里吐出来的是利刃般的讽刺,目的就是剖开她的心灵,显露出里面怨恨与温情的分界。

歂瑞紧紧地抱住自己,身体仍然不断在颤抖。她的心是分辨得出他和他的吧?所以她才会对他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当现实清晰地呈现在面前时,为什么她却无法再看着他,无法再对他说呢?难道那只不过是她想在兴非一面前体现出自己的宽容,而并非是出自真心吗?

就仿佛一种条件反射似的,她的头脑再次如清明之后那段日子一样,陷入了混乱,变得没有办法思考。一直以来的平静不过是在掩饰不敢面对的逃避吗?妈妈、爸爸,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她在心底里自问与嘶喊。

兴非一慢慢转头望向缓缓跪在地毯上的小丫头,肯定她不敢肯定的答案:她就是在逃避,从情感上,从理智上,甚至从生理上。“你忘记他是谁了。”那天所感觉到的“奇迹”,事实证明只是一个虚妄的幻影,她仍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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