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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气萧瑟绵绵,似试探似凛冽的秋风像个欲说还休的女人,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徽翊还没太进入过冬模式,每一年她都会在这一个时期憋着劲多享受一下乱穿衣的幸福。
可早起的赖床必不可少,她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左翻右翻,滚成了一个蝉蛹,经过一番挣扎,莹白如玉的右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拿出手机好像一个要翻牌子的皇帝,一边审阅一边念叨:“今天我要宠幸哪家店的蟹黄包呢……”
张宁的电话来得不是时候却汹猛不可挡,宋徽翊这段时间被她弄得快要ptsd,来电的一瞬差点把手机扔了。
她没那个胆子挂电话,只能摁一下锁屏键,百无聊赖地等着屏幕自动熄灭。
张宁这次倒没穷追猛打,见无人接听就很快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你上次是找的谁帮我做花架子?做得挺不错,你再帮我联系一下他,我想再做一个置物架。”
宋徽翊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他们似乎再也找不到相处的平衡点,宋徽翊心里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痛快,总之她就是不想再做那个主动的人。
可这次又的确是有事……
宋徽翊不想表现得太热络,她穿着短袖睡裙,头发乱蓬蓬地坐在床上思索片刻,最终将张宁的语音转换成了文字,然后截图发给了吴络,毫无感情波澜地补充了一句:‘我妈妈想再让你帮她做一个木架子。’
宋徽翊轻轻地用指尖点开吴络的头像,依然是什么都没有,她有些怀疑吴络到底有没有在用这个微信号。
令她没想到的是,吴络这次居然回得挺快,她还坐在床上发愣,信息就来了,浓浓的吴络风格:‘可以。’
宋徽翊双手捧着手机打字:‘你什么时候有空?’
她蓦地想起上次的‘上午八点后,下午六点前’,复又逐字删除:‘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早点摊接你。’
吴络:‘好’
*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早点铺子,宋徽翊坐在车里有些怔然。
吴络还是穿着短袖在门口忙活,不知是真的热,还是没钱买外套。
许是一直留意着路边,他很快注意到了宋徽翊,他照例与老板说了几句话,一路小跑过来打开副驾驶车门闪身上车。
“走吧。”
宋徽翊目不斜视,缓缓发动车子。
“需要买木板吗?”
“啊?”车里音乐声很大,宋徽翊被突然出声的吴络吓了一跳。
她拧低音量,回味了半晌吴络的话:“应该不用,我妈妈在家等我们。”
张宁披着一条披肩站在院子门口,远远地看见宋徽翊的车驶入就开始大幅度地挥动手臂,充当指引员。
宋徽翊嵌下车窗,忽然觉得今天的这个组合有些奇怪。
张宁站在几块木板前,看着下车的吴络,虽然宋徽翊没介绍他,但他很明显就是那个木工:“这是我找出来的几块板子,我大概想做一个……”
张宁张开双臂,用手虚虚地在木材上指了个位置:“大概这么长的,三层架子,我想放在三楼的阳台。”
宋徽翊站得离他们很远,她与吴络之间满脸都写着“不熟”。
吴络很认真地在听,在他们交涉完毕后,眼看着张宁的目光忽然落到自己身上,宋徽翊有些害怕她又要说靳一杨的事。
她倏地一个箭步冲上去,指着木板对吴络说:“做好之后你还要把架子抬上去,不然我妈妈一个人不好搬的。”
张宁脸上的神情逐渐由诧异转向欣慰,她们母女俩很少有温情的对话,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有些后悔小时候对宋徽翊的严厉,可性格又不是一朝一夕能更改的。
既然已经有人率先做出让步,女儿都如此体谅她了她又何必绷着呢,张宁严肃的脸难得放松,她笑道:“楼梯是有些窄,麻烦你了小伙子。”
张宁转身从包里掏出几张一百元,递给吴络。
“那我就先去公园练歌了。”张宁很快出了门,她早已习惯了将许多琐事都交给宋徽翊。
偌大的院子里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吴络没什么不自在,他看着宋徽翊:“可以开始了吗?”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在宋徽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晚上。
她几乎是连连后退,对上吴络清明自然的眸子,又暗骂自己像个生瓜蛋子。
宋徽翊胡乱地点了头,她没像上次那样关注着吴络的一举一动,而是转身进了客厅。
不过是雇主和木工之间的关系罢了。
玻璃门外此起彼伏的切割声很快响起,一声接着一声,间隔时间很短,听得出操刀之人的流畅娴熟。
吴络进来时,宋徽翊的面前已经堆了一座小山的橘子皮。
他顿了顿,“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我不看我不看。”宋徽翊连连摆手。
“我是说我已经做好了,你不验收一下?”
“哦……”宋徽翊脑子渐渐转过弯,她拿腔拿调地将最后一瓣橘子喂进嘴里,走出去打量了一番:“不错,挺好的。”
“这里还有一些废料,就这么扔了有些可惜。”吴络指了指立在墙角的几张经过裁剪形状已经不规范了的木板,两只手比划着:“我觉得可以做一个小型的高脚置物架,上面摆一盆绿植,放在门口两侧。”
“哦……”宋徽翊再次拖长尾音,表明自己理解到了他的意思:“那要加钱吗?”
吴络愣了愣:“不用,你妈妈给了很多钱。”
得到应允的吴络很快再次开工,宋徽翊干脆坐在了旁边的藤椅上,指尖在屏幕上划个不停。
“你中午想吃什么?”宋徽翊见缝插针地问,话是问的吴络,眼睛却盯着手机。
“都可以。”
宋徽翊彻底进入选择困难,她懒洋洋地仰天长啸:“我明明很饿,可我就是什么也不想吃,太难了。”
高脚架要比直来直去的常规架子复杂很多,底部需要勾勒出圆润流畅的弧形,在确保美观的情况下,两只腿需要完全对称,以维持平衡。
吴络的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电锯顶端,轻描淡写地说:“你妈妈家不是有菜吗,我可以炒几个菜,吃完饭我再给树松松土,施施肥。”
宋徽翊瞪大了眼睛,这人今天简直殷勤得过分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惊肉跳地看着吴络的指尖在电锯前翻飞,她有点怕自己一句话说出去吴络的手就被割了。
宋徽翊屏息凝神,眼看着吴络将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厨房。
“冰箱里有鸡,时间来不及的话可以用高压锅烧个芋儿鸡,再炒个干煸牛肉丝和西蓝花,行吗?”
吴络的声音从厨房拐了几个弯,钻到宋徽翊的耳朵里。
四十分钟后,宋徽翊看着面前一桌卖相可口的家常菜,惊愕得合不拢嘴:“你居然会做饭?”
“会的。”吴络用一种“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淡淡语气说:“我以前每天放了学都会在家里做好饭等我妈下班回家。”
*
这顿饭的好吃程度超乎宋徽翊的想象,一直到下午在电影院,她依然忍不住回味惊叹。
“看荒野逃生可以吗?”靳一杨问,他们已经并排看着大屏幕的排片表看了很久。
荒野逃生?光是听名字宋徽翊就毫无兴趣。
“可以的。”她点头。
“那我去买票了。”靳一杨走到收银台买票和饮料,远远地,能看见他眉飞色舞地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店员小妹妹开始捂着嘴笑。
宋徽翊看着来来往往的情侣,无法避免地想到了吴络。
他一定没看过电影,他一定不会像旁边的人一样手法熟练地走到自动取票机前取票,但他一定不会问,他会自己默默地拿出手机搜索“怎么取票”,他也不会吃爆米花,如果她想吃他会去买,但绝对不会像靳一杨这般与店员调笑,因为他看起来很不好惹。
“你在笑什么?”
宋徽翊赫然回神,只见靳一杨两手拿着爆米花和饮料,还伸出两根手指头捻着票根,活像一个杂技演员。
她连忙接过饮料,“对不起,我刚刚想起了我们班上的学生。”
与靳一杨的首次约会中规中矩,电影西餐厅送你回家一条龙。
冗长的法餐足足吃了三个小时,靳一杨有着归国人士共有的什么都爱进行比较的毛病,一晚上将两国之间各个方面的差距列了个透彻,直听得宋徽翊眼泪都快困出来了。
车驶入小区的停车岛塔,宋徽翊挂上标准微笑:“再见,谢谢你送我回家。”
靳一杨深深地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那我就下车啦。”得不到回应的宋徽翊翻车下马,动作一气呵成。
甫一站定,那头的靳一杨也下了车,洋洋洒洒地迈着长腿走过来:“我陪你走在,顺便消消食。”
宋徽翊不置可否,两人顺着铺满黄叶的红石泥道慢慢走过,夜风沁人心脾,凉意微柔,轻轻拂起她的长发。
宋徽翊很爱听鞋子踩在枯黄落叶上的酥脆声,她左一步右一步,逐渐走得蹦蹦跳跳。
单元门下,宋徽翊驻足停留,看得出,她并没有请他上楼的意思。
她在秋天依然穿了裙子,露出一截光滑莹润的小腿,上身披着一件流苏针织衫御寒,脸在毛绒绒的头发和软乎乎的毛衣里称得娇俏可人。
靳一杨心中一动,忽地上前捧住宋徽翊的脸,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冲动之下的举动使他后知后觉地心中大骇,吻完后低着头不敢看她。
宋徽翊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她迅速得出此事万不能采取扭扭捏捏的态度,不然反倒会被以为是害羞。
她露出个坦荡无邪的笑脸:“我就理解成你是热情惯了,还没来得及适应新国情。”
靳一杨也笑了,“我不是!再见!”他一边挥手一边跑远。
宋徽翊叹叹气,转身往楼里走。
晚上的小区灯光昏暗幽深,楼下供人休憩的藤桌旁,颤颤巍巍的身影忽地站起,他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脸上的肌肉因为压抑愤怒而变得紧绷。
宋徽翊心里咯噔一下,她站在原地不敢向前走,探究的目光往前看去。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吴络?”
那身影仿佛在她出声的一刻分崩瓦解,吴络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他忽然决绝地往外走,路过宋徽翊时看也不看她,走得又快又急。
他步伐不停,擦过她时带起一阵空气的流动与碰撞。
宋徽翊彻底懵了,她快步追上去,可压根追不上,只能大喊:“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
她这一问反倒是提醒了吴络,路过垃圾桶时,他猛地掀开盖子,狠狠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进去。
寂静的夜里,撞击声显得尤为刺耳。
宋徽翊平时扔垃圾都恨不得离垃圾桶八百米远,她飞快跑过去,忍住心中嫌恶,打开盖子,往幽深巨大的桶里望进去。
路灯下,一口袋圆圆的橘子静静地躺在垃圾的最上端,有几个圆滚滚的小可爱已经从袋口滚落,可怜兮兮地躲在角落,光洁的橘色表皮与其它的馊水垃圾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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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白天被一些棘手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另外,很多很多的肉会出现在后天,零零散散的肉会出现在明天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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