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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离,浮云如絮飘浮天际,冷月高悬,漾出多圈朦胧光晕,傍晚时的一阵急促冬雨,将一切浸润得柔软、清冷,也为永山的一草一木笼上幻色。
就着枝叶缝隙洒落的冷光,祁缙穿过假山石丛与弯绕回廊,走入中央大屋,露水沾湿双肩与发,让他看起来乖顺之至。
室內热气充沛,一名侍者为少年开门,恭敬称呼了声祁少,接过他脱下的大衣。
祁缙颔首,直奔顶楼,推开中央的房门,走了进去,地上铺就厚实地毯,将他的脚步声吃得干净。
这是一间古味十足的书房,梨花红木大案上依次摆放书册、墨砚与笔架,青瓷瓶內ca有秀挺红梅,地上放有炭火盆,內里木炭灼灼燃烧,噼啪作响,墙面挂有多幅山水字画,风格迥异、遒劲十足。
祁缙穿过多个书架,行至最里,一名着唐装的老头盘腿坐在紫檀黄花梨木塌上,专心致志盯着眼前棋盘,他左右手各执一枚棋,正自己同自己对弈。
“爷爷。”少年坐到另一侧,招呼道,态度是难得一见的温良。
“阿缙啊,你终于来了,快陪爷爷下盘棋。”见到乖孙到了,祁砚眉开眼笑,他收起铺在鸾凤云纹金丝薄被上的法帖,挽高衣袖,给对方倒一杯茶,又迅速收捡两边棋子,理出战局。
见臭棋篓子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祁缙无奈摇头,抿两口普洱,执起一颗白子。
少年在祁砚和众位棋友的耳濡目染下长大,上手很快,面对棋风狠厉、毫不留情的老人,他如一名入定僧人,行五入六,不疾不徐铺开战局,步步夹击对手。
“你父亲最近回来了,你和他相处的怎么样?”几十子后,两人呈势均力敌状,老人气定神闲,捻一子放入棋盘,接下来的两步稍缓,凌厉不再。
“和过去一样,没差。”知道爷爷想问什么,祁缙目测全局,对三二路处眯起眼,似在思考。
见孙子避开话头,什么都不肯说,祁砚咬紧他的棋,另一只手转动两颗桃仁,继续发问:“既然你已收到录取,这几间学校里,你决定去哪一所?”
祁缙望着盘侧花纹,随口说出专业名和学校。
“……它的授课风格适合我。”
祁砚一听,地势偏僻,倒也中规中矩,只是,这所院校真是这小子心中所愿?
两人一时无声,只余清脆的落子声。
又下了一阵,老人抬起头,深沉瞳眸紧盯住孙子,像要从少年脸上窥出什么。
祁缙摇晃茶杯,慢悠悠吃一颗黑子:“爷爷,该您下了——”祁砚低头,见盘上黑子逐被白子包围,也不介意,抚上须髯:“你很快就要成年,关于你父亲的事,也应该学着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他,这么多年他都在努力弥补,如果当年你处在他的位置,必能懂他的不易……”
祁缙锁紧中路,神色淡漠,他滑入决定xlng的一子,主动绕开话题:“爷爷,您希望出去走走吗?”
祁砚叹口气,摇摇头,暂且放弃,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孙子可称人中龙凤,xlng格却是少有的偏执倨傲,一旦认准一物,撞破南墙也不回头,或许让他出去好好打磨,吃几年苦头,就会学着敛起锋芒,不再那么钻牛角尖。
“不下了不下了,现在时候不早,你这小子该去睡觉。”
祁砚单拳掷被,狠灌入两大杯茶,忽然注意到孙儿右手无名指的银光,立刻来了兴致:“阿缙,你有对象了?”
在老人的矍铄目光下,祁缙沉默许久,终于松口:“嗯,我有女朋友了。”
见祁缙的眉眼浮上一抹难能一见的温柔之色,祁砚心头微诧,这小子十多年来xlng格清冷,不说亲近女色,就连同xlng友人也没有几个。
他甚至认为,小孙子这古怪的xlng子,注定孤老一生,却没想到他会……
“很好很好,是哪家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过年把她带来给爷爷看看——”老头嘿嘿一笑,望着少年戴戒指的手,愉悦开口。
祁缙xlng格不好,眼神却不差,他看上的姑娘必也是不错的,既好不容易有人要了这倔驴,他得多帮孙子拉拉印象分,可不能让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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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大年三十还有五天,六中的高三学生终于迎来短暂假期,这是他们在高考前度过的最后一个长假,除了沉重压力,还有堆成山的各科卷子。
初染每年都会和父母回老家陪其他年迈长辈过年,今年也不例外,她带着作业,在父母轮番驾驶中,从城市回到小山村,享受难得的幸福时光。
山野的清甜气息、小村的淳朴氛围,让少女心情舒畅,彻底放飞自我。
乡间年味十足,为了喜庆,她穿上厚实花棉袄,扎两根麻花辫,故意涂厚腮红,将自己打扮成一只大寿桃。
就着灿烂暖yang,在闹嚷集市背景下,拍一张自拍,发入私密好友群,整个群很快起来。
“卧槽,染染你这,美得不同寻常……”封媛笑得手机都握不稳,连发好几个讶异表情,并迅速艾特了祁缙。
陈胥几人正在保龄球馆围攻祁缙,见到初染的照片后,都忍不住勾起嘴角,战意全失。
“喂阿缙,你看看手机。”照片中的少女装容土气,却小脸尖尖、肤色莹白、眼瞳水灿,难掩清丽之色,傻气又可爱。
祁缙望着手机屏幕,双眸浮出笑意,果断回了两个字,好看。
艹,祁缙这一脸宠溺是怎么回事?陈胥无言,万分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
在他这句发言后,群內鸦雀无声,再无人敢拿小姑娘开涮。
发过照片后,初染牵起小侄女的手,高高兴兴逛起集市,在买了一大堆年货后,她嚼着鲜甜柿饼,坐在小楼顶上,刷两小时前的消息。
看到祁缙发的那条消息,她像被一直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撞中心脏,从没想过这人的脸皮那么厚……
吃过丰盛年夜饭后,初染和众人互送祝福语,回到房间写理综题,伴随电视中的热闹歌舞、趣味小品声,烟花陆续绽于寒冷夜空,银蛇舞动,亮若白昼。
看一眼时间,见已接近跨年时分,初染收起笔和书纸,将倚靠自己沉沉入睡的小女孩抱到床上,打通了语音电话。
“祁缙,新年快乐——”就着窗外震耳裕聋的炮竹声响,少女软嗓开口。
“嗯,新年快乐——”祁缙斜靠玻璃窗,凝望永山峰顶的巨大烟花,低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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