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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老爷子极端不忍,别过脸不去看她,才有力气说出那一句摧心蚀骨的话:“阿泽今天就下葬了,好孩子,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今天以后,想见都见不到了。”
“什么叫最后一面?什么叫他今天下葬?爸爸。”她喊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那个称谓,“我已经算是项家人了,您就别再瞒着我了,阿泽到底在哪里?”
项老爷子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最后也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项老爷子把房门给她带上了,然后她听见一阵沉重到极点的脚步声,落在项家大宅的螺旋楼梯上。一声一声,咚,咚,咚,咚,仿佛统统捶打在她的心上,她就像是一个被处以凌迟的死囚,就在行刑之前,她听见自己心里的擂鼓,如同死神的脚步声,声声响响,无比清晰地摧毁了她最后一丝念想、最后一分希冀。
她忽然发狂一样飞奔下楼,项老爷子的车却刚好驶出了项家的院子,她像一个疯妇,死命一样地追在车子后面,脚上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跑掉了,她不管不顾,只知道死命地往前追。
她想,要是她追不上,项泽只怕就真的不再理她了。
项家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她,立马就停下了车。她刚一跑到离车子不远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身子就顺着车身软倒下去。
她太虚弱了,怀着身孕,又是好几天的米水未进,项老爷子亲自下车来扶她,她喘着粗气,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小腿就是不听使唤,一用力就发软,她根本就站不起来。
项老爷子担忧地问:“没事吧?”
她胡乱地点点头,终于在司机和项老爷子共同的搀扶下上了车。
项泽下葬的时候,她出奇地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眉眼,狭长的眼眸,棱鼻薄唇,她甚至还觉得鼻尖仍留着他身上那一股J’adore香水的木质香气,那是专属于他的气息,只有他,才能在她的生命里,留下这一阵令她魂牵梦萦的芳香。
只是这一切,现在都被印在那一张四方形的黑白照片上,并且贴上了他的墓碑。
在墓室关闭的那一刻,她的伤心欲绝,她的肝肠寸断,她的痛不欲生,尽皆化作一行无声无息的清泪,轻轻而默默地浸入了墓碑下的蓬松新鲜的泥土中,仿佛这是一个他和她心照不宣的仪式,连她的眼泪都以这样凄壮的形式,落入了泥中,长伴他共眠地下。
她再一次灰天暗地,昏死了过去。
耳朵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快叫救护车!”
一睁开眼,唐小鸳就看见天花板上苍白的白炽灯光,刺眼,而且丁点不柔和,唐小鸳死死盯在天花板上,眼角都滑泪了也没有眨过一次眼。
护士见到她醒来,欣喜地对外面喊道:“她醒了!”
项老爷子是第一个进来看她了,语气沉沉的,重重的,无端端地让她觉得好难受:“我跟你的主治医生谈过,你不能再动胎气了,你有先兆性流产……”
她听了,只是长久的沉默,然后很轻微很轻微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低一点,再低一点:“嗯。”过后就再不说话了。
项老爷子只好出去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出奇的疲惫,唐小鸳不禁想,怎么会呢?那是项泽无所不能的父亲,坚强得就像是一座万古屹立的高山,连项泽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怎么会疲惫呢?
她没有想到,第二个进来看她的,竟然是Nate。
或者是因为出乎意料,又或者是因为Nate的话让她太过于愤怒,她撑着乏力的身体坐了起来,眼神终于有了一点微微涣散的光泽。
Nate说:“总经理……是我害死的。”
她觉得,她没有立刻把他掐死真是一个奇迹。
“二少爷收买了我,从我这里知道了普吉岛开发案,否则这一个项目,在总经理决定公开之前,是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二少爷企图借此打击总经理,他把消息提前放出去,引起当地村民极大的负面情绪,村民聚众生事,他再从中作梗,总经理一个处理不好就很有可能万劫不复,这样的话,二少爷就得逞了……但是二少爷也没有想过总经理会死,我也没有想过,真的,我不想害死总经理,我真的不想害死他啊……”
真相。
往往是把已经狰狞可怖的现实变得更加丑陋罪恶。
不过是把她再往地狱里推。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会上前掐死Nate,她颤抖着双唇,无力而无助地说:“你为什么不干脆给阿泽殉葬!”
Nate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乱麻,他满含歉意地看着唐小鸳,郑重其事地向她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会自首的,我会给总经理一个交代。”
“交代?”她突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笑极了,“你以为事后交代一声,阿泽就能死而复生吗?”
Nate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来想去,还是同样的一句话:“对不起。”
可是他再怎么重复,再怎么后悔,项泽都已经死了。
最深重的罪孽,往往就发生在一念之间。
唐小鸳知道真相之后,反而觉得平静多了。项泽是为了保护她才死的,她不能辜负他的付出,而且他所付出的是他的一条命。更何况,她现在正孕育着他和她的血脉,她要好好地活着,这样才算对得起项泽,她要连同他的那一份,好好地、只身地活在这世上。
这天,项泽母亲生前的好友顾阿姨来看她。她欢天喜地下楼去见顾阿姨,只见是一位雍容优雅的中年贵妇,举手投足间的那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是别人怎样也学不来的。
顾阿姨知道她怀有身孕,心里开心得不得了。这也算是现如今,任何与项家有关的人,心里仅存的一丝安慰。她已经成了整个项家的希望所在,她不可以过得不好。
顾阿姨拉着她的手,心疼得就像是对自己的女儿:“身子还好吧?现在妊娠反应没那么严重了吧?”
唐小鸳点点头:“还是有一点,不过比前段日子好多了。”
“让管家多给你炖点汤喝,好好补补身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照顾好自己。”
唐小鸳“嗯”了一声,就又坐着不说话了。这样已经算好的了,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开过一次口,项泽的离开让她几乎陷入了疯狂。
顾阿姨突然长叹道:“唉,可惜啊,小扬进了监狱,项家的两个儿子,兄弟相残最后两败俱伤。”
唐小鸳惊问:“项扬进了监狱?”她可能真的与外界隔绝太久,什么事都不太知道。
顾阿姨惊讶问:“你还不知道?阿泽的贴身秘书自首了,这才发现两个人朋比为奸好多年了,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随便一条罪就足够告得小扬翻不了身,同一条船上的人倒戈相向,任他手段再厉害这次也逃不过了。”
唐小鸳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忧,项扬是罪有应得,他和Nate联手害死了阿泽,她本来应该很高兴了,但是她一想到阿泽生前对项扬的千般包容万般照顾,她就觉得这样违背了阿泽的意思,这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是项扬自己犯下了罪孽,她好容易才从悲痛的阴影里面走出来,难道还要反过来拯救仇人于水火?
她可没有项泽的心胸,她不记恨项扬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顾阿姨却说:“其实他们这是何苦,上一代的恩怨根本不该让他们去承担,更何况,他们母亲之间的仇怨其实只是一场误会。”
“什么?”
顾阿姨无限惋惜地说:“当年小扬病重,季梅抱着他来见他父亲最后一面,谁知被恋兰知道了,所有人都以为是恋兰害死了季梅,其实不是!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其实爱着另一个女人,她竟然还傻到想要成全他们!她太善良了,所以把所有的罪名都默默扛了下来,却没想到会造成了阿泽和小扬的悲剧。”
唐小鸳不知不觉已经哭了出来:“顾阿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阿姨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柔声说:“当年,建兴见到情人和儿子的凄惨情况,伤心内疚之下,就给恋兰写了一封决绝信,打算跟她离婚。恋兰是个太善良的人了,她想要成全自己所爱的人,所以把那一封决绝信寄给了季梅,另外还附上了一封她自己写的信说明她的意思。没过多久季梅就自杀了,连恋兰自己也认为是她逼死了季梅,可是……季梅死后,建兴就提出要把小扬接回来抚养,恋兰亲自去季梅和小扬的住所接小扬回来,却才发现她写的信,被折成一只纸飞机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恋兰这才恍然明白过来,究竟季梅为什么会自杀……她根本没有看到恋兰给她写的信,她只看到了建兴的那封决绝信,以为建兴抛弃了她,她性子太烈了,居然还来不得恋兰向她解释清楚,就已经丢下小扬自杀了,那只纸飞机,多半就是当时年幼的小扬,贪玩随手折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恋兰造成的呀!小扬却因此恨了阿泽一辈子,最后还犯下了弥天大错!”
唐小鸳觉得自己整个胸膛都空掉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一场多年前的误会,竟然会造成今天不可挽回的悲剧?为什么项泽要因此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为什么他们两兄弟的命运,终究注定要毁灭在这一衬谬可笑的闹剧中?
为什么……
阿泽……
她真恨不得自己永远不知道真相。至少就不会心痛,至少就不会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