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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雨水充沛,才是初春,上京却不知下了多少场雨。
城外一处隐秘僻静的庄子经历了一夜雨水的冲洗之后,在山野之中显得格外明净。庄内稚嫩孩童的读书声伴随着偶尔的几声鸟鸣,尤为明显。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紫衣金冠的男子,气度不凡,矜贵清冷。他的手轻轻放在门上,听着院内稚儿的声音,面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嘴唇微微嗫嚅着,却最终化为一声欣慰而又无奈的叹息。
“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于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
他终是推开了这扇门,庭院中的小男孩规规矩矩地坐在石凳上,两只手握着书的两侧,眉头微皱,表情有些疑惑,却极为认真,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手中的书,努力思考着。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却已有了大人一般的稳重,偏还能从他的脸上找到不同寻常的严肃,奶声奶气读着先生教过的内容,看上去煞是可爱。
嘉懿一愣。这孩子…眉眼处与谢晏极为相似。
“…阿晏。”
小团子皱着眉头回头。在看清楚来人后,小小的脸上有明显的呆愣。
“阿晏,你…你还记得我吗?”男子眼神中充满了愧疚之情,言语间尽露晦涩。他苦笑一声,哪儿有儿子三年来没见过自己父亲的,真是讽刺。
小孩听罢,又瞥了他一眼,“父亲?”这人与画像中的模样是一样的。他放下手中的书,小肉手却微微颤抖,声音里是尽力抑制的委屈,“舅舅昨日与我说过,走吧,去见见她。”
他口中的“她”,是他的母亲。三年前,在这个帝王宣布皇后“离世”后,是母亲带他来到了这里生活。母亲身体不好,虽然舅舅也寻遍名医,可终究在年后,离开了人世。
“阿晏,跟父皇回去吧…”那男子走近他,想要摸摸他的头,却被他躲开。
小小的手捏成一个拳头,他径自往外面走,“不用,母亲喜欢外面,我…也喜欢。”
这模样看得嘉懿心疼极了,恨不得冲上去抱抱这个小小年纪的谢晏,却只见画面一转,场景变成了梨花盛放的树林,刚刚那个紫衣的男人正半跪在一座坟茔前,脸上悲痛万分。
那墓碑上只刻着四个字——江觅之墓。
又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城外一处僻静的庄子内,风起花落,杏花胜雪。
翩翩儿郎玄衣劲装,手中长剑矫似游龙,快如闪电,在空中干净利落地舞动着,剑锋带起一阵阵杏花,花影浮动,发带划出痕迹,忽而他的脚在树干上猛地一蹬,一树的杏花纷纷扬扬的洒落,锋利的长剑凌厉地在地上划出一个弧度,花起花落间,他早已干净利落地收剑,只余满身落花轻轻拂过。
眼前的谢晏眉宇之间虽还未脱去少年的稚气,通身气派却已然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和异于常人的沉稳。
嘉懿不知道为何时间一转就变成了这里,待她还想往下看时,眼前突然模糊起来。
芳华宫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跪在屋外,心里戚戚又惶恐不安。屋内除了床上女子安静而绵长的呼吸声,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鹿灵衔枝她们几个一脸着急地跪在床头,内心又是悔恨又是不断祈祷自家主子能平安醒来。娘娘一向喜欢赖床,今早她们原以为同平常一样,也没多想,只是没想到快到晌午了娘娘也没起,去叫人却怎么也叫不醒,就跟不省人事了一般,这才慌了神去请皇上来。
她们不敢奢求皇上开恩,没照顾好娘娘本就是自己的失职,现在她们只希望娘娘能够快点醒来。
谢晏自进了芳华宫,脸上就仿佛结了冰,眼底全是森冷的寒意和浓重的墨色,他今日一下早朝,芳华宫的青涯就哭哭啼啼来请人。他提着心急急忙忙赶过来,就看见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似是沉睡着。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她都没有醒来。
除了下毒,他找不到她昏睡这么久的理由。一想到这,谢晏眼底的寒意更重了。
常喜安风急火燎得拉着夏太医跑进了殿内。还没等太医问安,他紧绷的声线有些低哑:“夏太医,朕只有一个要求,让她平安醒来。”
夏太医战战兢兢行礼,“皇上放心,老臣自当尽心竭力。”
看这阵仗,按理来说嘉良仪应该是病得不轻才对……夏郭眉头紧皱,又换了另只手把脉,可是……怎么这脉把来把去,也只得出个力竭体弱的结果,说白了…不就是睡觉吗?
谢晏见夏太医诊了良久的脉象,却还是面露难色难以开口,心仿佛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揪着,闪过无数个不好的推测,他如同被什么定在了原地一般,宽大衣袖下的手捏的发白。
“到底如何,如实道来!”
夏太医斟酌了一下,才道:“启禀皇上,嘉良仪盖因疲劳过度,又睡眠不足,再加之身子本就孱弱,所以…此刻正在…正在休息。”
措辞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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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虚惊一场
嘉懿身子弱,谢晏想过无数个答案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他怔了怔,道:“那怎会叫不醒?”
“臣猜测是气乏脾虚,力竭虚脱所致。臣建议暂时先不用药,若待明日娘娘还是未醒,老臣届时再来请脉。”
“…睡上一天一夜也算正常?”他皱眉担忧道。
夏太医只得道:“皇上放心。”
心里松了一口气,谢晏只觉得庆幸,“朕之前也命李道李太医给她开了一些调养的方子,服用了这么久怎的还是弱成这样?等会儿你也去看看有什么调整的……该用的药材补品都给她用上。”
虽然嘉良仪的确身子骨虚,但现在明明就是力竭贪睡……当然,夏太医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应了后作揖退下。
“好了,你们也下去吧,”谢晏捏了捏眉心,对着一屋子的下人说道,“这次不怪你们,但是,”
说到这,他语气突然凝重严肃起来,“以后,朕不希望嘉良仪有什么差池,明和宫出什么纰漏。”
什么明和宫?鹿灵她们不明就里,这儿是芳华宫啊!
鹿灵率先反应过来,扯着两人的衣角就谢恩,脸上的欢喜止都止不住,“奴婢明白,定会好好服侍嘉良仪的!奴婢们先在这谢皇上怜惜娘娘!”
“嗯,退下吧。”
鹿灵拉着她们欢欢喜喜地告退了,等出去了才一脸兴奋地给衔枝她们好解释了一番。
一想到不久后她们娘娘就要搬到明和宫去了,几个丫头都是止不住的开心。
明和宫,那可是明和宫诶!
是整个后宫中离前朝紫宸宫最近的宫殿了!别的娘娘费尽心机都想住进去呢!看皇上对自家娘娘多上心啊!
谢晏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容恬静乖巧的小姑娘,心里又气又无奈。半晌,才俯下身子抵着她的额头,惩罚一般捏住她的鼻尖,低声絮语:“你刚刚把朕吓坏了。”
末了又觉得不够似的,张嘴咬了咬她光洁嫩滑的脸蛋儿。
“小坏蛋……”
外面秋阳正暖,带着些凉意的秋风勾起桂枝,落了一地星星点点的花蕊,袭人的香气顺着雕花木窗飘进来,一室馥郁。
嘉懿醒来的时候,谢晏正坐在窗边,手执黑白两子,与自己对弈。
虽然醒了,但是体力还是只恢复到了零点,浑身酸软无力。
这样可不行。
想起物品栏里还有一个体力包,嘉懿便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别说,这体力一下子就恢复到了满格。
再看向谢晏,他今日装扮似乎颇为简单随意。
窗外偶尔有夹着风洒进来的小花粒,在透明阳光这射出来的尘埃下几经飞转,落在了他月白色的交领长袍上,然后轻轻滑落。平日里束的整整齐齐的黑发此时也是随意的披在肩背上,唯有束起一缕头发的鸦青色发带被风吹得肆意。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晚夏阳光褪去了一个时节的热烈嚣张,现在初秋意浓,暗香浮动,窗影横斜,落在他身上也衬得他愈发清浅温柔。
似是有感应般,男人蓦地抬起头,就见床上的小姑娘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棋子,快步走到床边,脸上还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
“终于睡醒了?”谢晏俯身摸了摸她的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嘉懿乖巧地摇头,一时之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没事呀。”
“那就好。”谢晏舒了一口气,转而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以后不许这样了。你可知道朕被你吓坏了…”
被她吓坏了?她又没吃心脏啊…一想到云妃当时的模样,嘉懿便浑身起鸡皮疙瘩。梦境和现实交叠在脑中浮现,她晕乎乎的,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结结巴巴地开口:“嫔、嫔妾哪样了……”
她这模样看得谢晏的心又软了下来,“朕没有怪你,只是你睡了一天两夜,任人怎么叫也不醒,朕担心极了。”
“一天两夜?!”嘉懿傻眼了,她、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谢晏点点头,颇为无奈,“你告诉朕,你前日做什么去了?问你那几个婢女,都说什么也没干,可怎么就力竭虚脱了呢?”
嘉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虚脱?唔……嫔妾什么都没做呀。”她努力表现出自己的真诚,“那日皇上走后,我……”
她忍了忍,暂时没有把李道扯出来。毕竟她还要利用李道出手,把幕后下毒之人找出来。
“你如何了?”
嘉懿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说:“嫔妾近日觉得…觉得食欲颇好,每每用膳之际总是被美食…所引,难以自制,结果一时不察,腰腹和面部似都圆润一圈了……所以便在寝殿里、学着那些习武之人…稍加锻炼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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