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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清凉的雾水缓缓荡过女孩的皮肤,将丝丝寒凉的秋意沁入骨髓。
灰蓝的天空下,女孩和男孩一前一后地走在金黄的田埂上,女孩走得很快,瘦小的男孩男孩在后面踉跄地追着。
“走快点!”女孩脸上是止不住地烦躁,她回头,看到后面的男孩一脸讨好的笑,却好似被烫到一般匆匆地转回头。
“对不起……”低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细雨中静静地消散开。
女孩的脸色变得更加烦躁,脚步却渐渐地慢了下。
“怎么了?累了吗?”后面的男孩渐渐地追赶上来,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却一脸关切地看着女孩,轻柔道:“累的话就……”
“不用!”女孩低着头,冷冷地打断男孩:“不用,走吧,爸妈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好……”似是想到了美好的事情什么,男孩笑了起来,眯起的眉眼都是细碎的光芒,“俞笙,回去以后,我就让人在我家旁边买个房子,你和叔叔阿姨说以后就住在那里好吗?”
斜风细雨过,女孩却没有回答他。
男孩后来又尝试地搭了几句话,女孩都没有搭理他,最终男孩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沉默的田埂上,只残余阵阵压抑的喘息。
突然,男孩的脚步一顿,猛地抓住女孩的衣摆。
“怎么……”
女孩的话顿住了,她看到斜前方的一个卡车下站着的两个男人,隐隐约约地还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身旁的男孩抓着她的胳膊止不住颤抖。
“跑,快跑,俞笙……”
男孩拖拽着女孩,慌张地带着女孩朝田埂下跑去,女孩一句话没说地跟在他身后。
“在那里——!吴子,快追——!”两个男人发现了田埂上的动静,快步地跑了过来。
祁晟的心跳剧烈地跳动着,额头上的汗滴斗大地砸在胸前,男孩和女孩跑入了一片高高的芦苇荡里,一下就隐没了身形。
两个男人一阵骂骂咧咧,也跟着跑进了芦苇荡里。
秋天的芦苇又高又长,女孩被男孩拉着手奔跑在一片金黄里,前面的男孩踉跄地跑着,握着她的手满是汗水,白色的芦花包裹着两人,无数的芦苇高高地立起,宛如一个网将两人笼罩在其中,静谧的世界里,女孩看着前方男孩奔跑的背影,一瞬间好似看到电影里的慢镜头,在那个镜头下,英俊的男主人正带着他的爱人开始了一场盛大的逃亡。
女孩抬头看着风起云涌的蓝天,嘴角渐渐地划出一抹笑,可惜了,电影终究是电影,不过是梦镜般的虚幻。
……人,究竟还是活在现实里。
现实里,她和他只是两个手无寸铁的毛孩,面对两个身强力壮的大人,就算有芦苇的遮挡他们两个也还是没有跑出多远。
女孩听到了后面渐近的脚步声,微微捏紧了被男孩握住的手,没想到前面的男孩突然一个转弯,拉着女孩的手蹲了下去。
浓密的芦苇遮蔽住两人的身形,男孩隐匿着气息,听着两个男人的脚步声向着原有直线的方向远去。
可是两个人这样蹲着不动虽然隐蔽,但是也无法移动,这样下去,被抓到是迟早的事。
男孩没有思考太多时间,他观察着两个男人远去的方向,对着身后的女孩说:“俞笙,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跑!我说三二一后你就开始跑!”
女孩看着男孩被汗水浸透了的衬衫,静静地将视线移到风中男孩扬起的乌黑的发尾。
“三。”
“二。”
“一!”
男孩毫不犹豫地起身往两个男人远去的方向冲着,没想到刚跑两步,后脑勺就猛地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砸中,视线刹那间就昏眩了,男孩愣了神,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他晃荡着身子回过头。
直到这时,男孩才发现女孩的表情,没有丝毫慌张,她冷冷地立在黄土上,右手拿着个带血的石头。
猩红的血液从男孩的发间流下,滚过他不可置信的眉眼。
“你……”
而女孩只是漠然道:“小废物,你可真是个废物……”
*
两天前俞笙从学校回来时,便在家门口看到那两个男人,俞笙没见过拐卖男孩的人,所以当时只以为是家里的客人。
直到她被人包围,被其中一个男人用刀抵到门上。
锋利的刀口微微凹入女孩的皮肤,几乎一瞬间,俞笙就猜出了两个男人的身份,与此而来的心中是汹涌的悔意。
“小娃娃,我查了监控录像,那个男孩是被你放走的吧?”拿着刀的男人说。
他们家的老三还有点本事,查到了加油站旁边的监控录像,可是这个破地方,老三说这镇子可能是有什么黑色背景,除了加油站,其余的地方一个监控头都没有!
“我知道你爸妈都在手工厂上班,嗯?!”男人的头缓缓靠近女孩:“乖女孩,你看你们这的工厂里遍布大型的压缩机,那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撞到压缩机下,那可就是血流满地啊……”
俞笙的眼瞳蓦地紧缩,她想象了可能发生的事,身后满是冷汗:“你们,你们……”
两个男人看着神色慌张的女孩,满意地笑了:“后天下午四点,我们俩在加油站旁边等你,你在哪里放走我们的东西,就在哪里送回来!”
两个男人再威胁了一阵便转身离去,一路上还在窸窸窣窣地交谈着。
“吴子!你在搞什么鬼?什么后天下午四点,你有病啊?!为什么不现在就把那个男孩带走?!”
“哎呦~我这不是迷上了这里的妹妹们,你可别看这个地方破,那些女人的身子可是一个赛一个的润!”
“MD,个破裤裆!”另一个男人笑骂。
俞笙现在已经记不起来那天自己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救一个毫不相干的男孩,她只记得那天她掀开黑布的那瞬间看到的一双澄澈的眼,空荡脆弱,却透明若琉璃。
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却对他感到了异常的熟悉,鬼使神差地,她救下他,但按理来说,这种见义勇为的麻烦事是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的。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救他。
女孩看着眼前跌倒在地的男孩,嘲讽地一笑,稚嫩的脸上爬满了年龄极其不符的冷意。
“在这里——!”远方两个男人快速地跑了过来:“奶奶个小B崽子,可把你给逮着了!”
两人男人你一脚我一脚地踹着地上的男孩:“跑啊,继续跑啊!你个小刁毛货!”
“俞笙……你,你和他们是……”男孩死死地盯着女孩。
“一伙啊,”俞笙轻松地接过男孩的话,像是要表明立场般,冷酷地看着地上满脸血污的男孩:“你还以为,我真要和你一起离开?就你?凭什么?你个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你……玩……我……”男孩一字一句,额前杂乱的刘海遮住通红的眼眶。
“我就玩了你,你能怎能样呢?”女孩嬉笑两声,随即抬头对两个男人说:“这里没我什么事了吧?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那个名唤“吴子”的男人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中,眼神莫测地看着女孩:“行啊,小姑娘,够狠啊……”他低头踢了一脚地上仿佛死了一般动也不动的男孩:“你走吧,我们今天就离开这个镇子……”
俞笙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抬脚走开。
她的心中明明是舒了口气的,可身体某个隐秘的地方却渐渐地出现一种莫名的恐惧。
“俞笙——!!”看着女孩的远去,地上的男孩大声咆哮着。
俞笙的脚不管不顾地向前移动着,可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远离,心中的恐惧越滚越多,越滚越沉重,渐渐地,漫过她的口鼻咽喉。
灰冉冉的天空,女孩没有一次回过头。
男孩清澈的眉眼终于染上了阴煞,滚热的泪夺眶而出:“俞笙——若再次相见,我一定——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俞笙——!!”
她捂着耳朵,跑了起来。
那件事情后的第二天,俞笙便发高烧,昏天黑地后,再次醒来,俞笙脑海中男孩的面貌便已模糊了。
*
橙光里,女人睁开眼,扭头看向枕边熟睡的男人。
窗外大雪纷扬,鹅毛般地在空气中荡下,日光里无数斑驳的影子坠落而下,片片拂过男人鸦羽般浓密的睫毛。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俞笙才发现,原来那一天她恐惧的不是倒在地上口口说着要复仇的男孩。
——她恐惧的是她自己,她怕她只要一回头,她一直逃避的东西就会骇浪般的扑打而下,卷席走她所有的皮肉,徒留一个跳动的心脏。
原来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而现在,女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枕边的男人。
以男人现在这个百依百顺的态度,俞笙估算,要不了一年,男人就会完全地再次信任她,到那时,她便是真正的自由了。
可是她不打算离开男人,如同从前那般,俞笙从来都是能把利弊分得极其清楚的女人。
她揣着一个初中的学历,带着一个满身是伤病的母亲,更不用说一直虎视眈眈的陈家行,她能到哪去,哪个地方能比他身边是更安全的,更舒适呢。
她只要对他温柔一点,他便跟失了神智一样,她要给什么,他给什么,俞笙想都能想到一年后她在这个权贵地随心所欲的样子。
女人笑了,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宁,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小废物,你可真是个……废物啊……”
*
作者:其实大家回头看看,可以发现俞笙从猜测祁晟是那个男孩时对祁晟的态度便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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