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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法罗坐在祥子拉的洋车上,这是去仓南胡同的路上,陈某人没忘有一搭没一搭的给祥子洗脑:
“爷怎么是空手套白狼呢?如果不是爷仗义出手,小玉仙的怡香院能卖壹万大洋?那宅子顶多就值6000!”
“可东家你还强买了人家玉仙姑娘呢!您这不是乘人之危么?”祥子颇有点不服气的嘟囔。
“三十啷当岁的半老徐娘,能值4000大洋?小玉仙就是五年前下海的时候也到不了这个价码F花幼女大栅栏那几十块一个随便挑,就算在八大胡同,只要不是哪个院子的头牌姑娘,二等的姑娘500大洋一个随便往家拉着就走,4000大洋够爷从八大胡同买回8个眉眼齐整的年轻姑娘配齐两桌麻将。
4000大洋,在北京次一等的地方够买两座两进的宅子,够祥子你拉22年的包月洋车还得不吃不喝,够爷替北大所有学生付一年的学费!爷这是乘人之危?爷是在做善事!”陈法罗说着有点上火!
“您说的是不错,可最后您又把玉仙卖姑娘卖宅子卖自己的两万大洋弄回了自己手上!而宅子和姑娘还有玉仙还也归了东家您了!您这还不是空手套白狼?!”祥子人看着憨厚心眼可绝不傻!
“如果爷不出手帮玉仙,你说玉仙这两万大洋会花哪?花到走动门路去救自己男人上去对吧?衙门向来是阎王好使,小鬼难缠,先前她花了七八千大洋都没落个准信人都没见着一次,再花两万就能确保有用?人家收了大洋不给办事怎么办?人家收了大洋还要收玉仙怎么办?最后落个人财两空是不是?
就算她托的人最后也把大洋花在刀刃上了,可人家只说保着审判前不出事还能见一面对吧?人家可没松口说两万大洋就能保人最终也没事对吧?爷是谁?爷现在是玉仙的东家主人对吧?是爷可信还是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衙门杂碎可信?
爷是刚到北京三天没假,可爷是顾总长请来的,爷就住在顾总长家里,这是什么关系?这是多粗的路子?更何况,先前是玉仙托的人说要走外交部部顾总长的路子对吧?不是我让她走的对吧?这不全妥了?爷这是关二爷义薄云天!”陈法罗一通洗脑彻底把祥子绕晕乎了。
“结论就是,爷仗义出手,玉仙保住了男人保住了身子保住了怡香院保住了姑娘们和她自己的生计活路!如果没有爷,玉仙就是花两万大洋能救出男人,也得沦落街头吧?钱一个没有,宅子也归了别人,姑娘也归了别人,两口子怎么过活?!像爷这么高尚的人,值不值得祥子你夸一个仗义?!”陈法罗说着自己都兴高采烈起来!
祥子虽然总觉得别扭,可实在也说不出个道道来,只好胡乱嘟囔个是,闷着头往前拉车。
陈法罗坐在车上惬意的哼着小曲打着拍子,祥子慢慢跑了一头的汗,终于在正午前赶到了仓南胡同,拐进胡同也不太深,一晃眼就看到了门口两个大石狮子的宅门,对面还有个大白照壁,是这里了,陈法罗点点头,提着皮箱下了车,胡乱摸出几块大洋塞进祥子手里,嘱咐道:
“祥子你不用候着了,路上找个地方吃顿好的,然后就回你现在的住处拾掇拾掇就搬去怡香院住吧,跟玉仙说就说是爷说的,以后祥子就是咱怡香院的人了,这个世界笑贫不笑娼的,千万别看不起姑娘们,都是苦人儿,都是凭自己身体和劳动吃饭,跟祥子你卖力气拉车是一个道理,都是苦难的劳动人民,不能自己瞧不起咱自个儿。
你记住了一句话,爷的怡香院,凭本事吃饭,凭劳动吃饭,姑娘来去自由,恋爱自由!嫁人自由!咱绝不逼良为娼!怎么样?!”陈法罗此时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陈法罗的话打消了祥子心中最后的一丝别扭和疑虑,他的心突然拨云见日般的快活了起来,这个东家的身上让他看到了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的那一种隐藏着的浩然正气,这个东家虽然又色又痞,但是个有本事的好人!想到这里祥子大声的应道,“好嘞!我听您的!我这就去!”说着转身拉着车就要走。
“哎,等等”陈法罗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止住了就要走的祥子,接着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几张钞票,约莫有百八十块的样子,一股脑塞到祥子手里,叮嘱道,
“差点忘了,你回去的路上先辛苦一下,去老马记豆汁摊那附近的胡同打听一下,想办法找到今早遇到的那个闺女,看看能帮什么忙,要是她母亲病了,帮忙请个大夫瞧瞧,如果姑娘和她母亲愿意,那就接到咱怡香院来,她母亲可以帮忙洗洗衣服收拾房间,咱给工钱,她可以学点本事,要是愿意上学咱来付学费,要是她家还拉下什么亏空,你就用这钱帮忙把窟窿给补上,万一不够的话,回头咱再补。
总之,一定把人给我找到,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不急的话就等我晚上回去再说”陈法罗絮絮叨叨千叮咛万嘱咐,其实祥子刚才手里接了几个大洋的时候,就想着顺路先去看看那闺女,至不济可以买点吃食过去送给她,没想到陈法罗这个东家这么仗义!这一刻祥子的心被彻底感动了,他怕自己掉下泪来,小心的把钱收好,赶紧拉起车冲陈法罗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
“哎!您放心吧,祥子豁出命也要把东家这事办好!我走了!”说着低着头拉着车风一样的跑出了胡同。
一上午到这会儿陈法罗也算效率挺高心情挺好,兜里揣着银行本票钞票房契卖身契,咱也是个有宅院有姑娘有跟班的有产阶级咧,陈法罗哼着小曲提着皮箱走进了仓南胡同5号,门前果然两只石狮子威武雄壮,青石台拾步向上,抬头一看,门楣上黑底黄鎏金两个打字“段府”招摇其上,果然是段祺瑞在北京的宅院。
刚才祥子拉车转过鸡爪胡同的时候陈法罗就觉得十分耳熟,现在见到“段府”二字则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有三造共和美誉的六不总理段祺瑞在北京的宅院。不过陈法罗记得段祺瑞在几年前的直皖战争中败北,下野后多数时间应该是住在天津他妻弟吴光新替他在日租界鞍山道38号的豪华宅院里,这里的北京老段府平时来的多的倒是第二位太太张佩蘅,她是27岁时以袁世凯的干女儿身份嫁给段祺瑞联姻的,没想到袁世凯一称帝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北洋三杰之一的段祺瑞,段祺瑞则和几位姨太太主要是住在天津。
陈法罗西装革履自认一派潇洒登门拜访,却不料门房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搁以前宰相家臣七品官,段前总理家的门房见多识广,那察言观色的能力那是毋庸置疑,见眼前这人孤身一人前来,身边连个跟班都没有,门口连送的车都没有,提个风尘仆仆皮箱,倒像是哪个地方的穷亲戚来投亲奔友打秋千的,正快要吃饭的时候,人的精力往往也不能专注,门房便有点懒洋洋的,拦着陈法罗不让进,问道,
“哎哎,介是你乱闯的地方嘛?你是谁你找谁?”
“美国来的陈法罗,找你们这里的一位施可儿姑娘,大概二十出头,一头卷曲的金发,身材很好,很漂亮的那个”陈法罗不厌其烦的解释。
“陈法罗?没听说过,金发姑娘?这儿没有!你找错门了,赶紧走赶紧走!”门房着急要去吃饭,往外就直接哄陈法罗走。
陈法罗摸出施可儿当初夹在美钞里的纸条看了看,“没错呀,仓南胡同5号,仓南胡同就这一个5号吧?”陈法罗倒也不急。
“随便拿个写了地址的纸条就充大尾巴狼?告诉你了这没有施可儿也没有金发姑娘,赶紧着走人,今儿厨房加菜,可别耽误爷吃饭!”门房有点不大客气。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今儿怎么就加菜了呢?”陈法罗不露神色的往门房手里塞了块大洋,一边问道。
门房拿起大洋吹了吹放在耳边一听,嗡嗡的直响,响当当的民国三年袁大头,这才脸色缓和了点,一转眼大洋已经从他指缝里消失不见,接着压低声音道,
“今儿夫人和小姐从天津过来这边老宅,所以厨房加了菜,你找的什么施可儿这铁定没有,更不要说金发姑娘,一准是人家故意拾掇你才给了我们段府的地址”门房看在大洋的份上可算仁至义尽。
“不知是段府哪位小姐过来?芳龄几何可曾婚配?”陈法罗知道段祺瑞的第二任太太给他生了四个女儿,因为没儿子才一股脑又给他娶了五房姨太太。说着又往门房手里塞了块大洋。
“是段二小姐从美国留学回来相亲”门房悄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