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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檀君一颗心放了下来,他沉声说道:“讲吧!”
司马胜眼前又浮现出那日在天牢中所见的女子,亦男亦女的神采,世无所二,一想及此,他目光中便有了深深的向往,但看向龙檀君时,却是更加真切的关心,“那日,在天牢,杀了苏天心的那个,就是荣华殿中的女子吧!”
“嗯!”龙檀君点下头,“她便是苏天瑟,苏天心的妹妹,闻名遐迩的锦瑟字号东家!”
司马胜象是解决了一件心头最重的大事,长舒了口气,面上露出少有的笑容,替龙檀君往上盖了下毯子。龙檀君虽然一直知道对方话少,但面对他没头没尾的问话,还是好奇道:“你问她作甚?”司马胜摇摇头,看他一眼回道:“若不是她这般女子,我怎肯甘心!”
龙檀君就这么直看着司马胜,而对方眼中的情意让任何人都无法忽略掉,龙檀君一直重用、信任司马胜的原因只有他二人得知,那就是,司马胜根本不爱女人,自少年时,他心目中就只有一个人,只爱一个人,那就是龙檀君。
“阿胜!你还要我劝多少次,才肯~”
司马胜轻摇下头,制止了龙檀君往下的话语,“莫说!”他眼光炽热,龙檀君虽然不能接受这种情意,但始终没有因此而轻视了他,司马胜继续道,“辰奕,无论战况怎样,哪怕我明日便死了,也从不后悔遇见了你!”他慢慢站起身,离去的背影如此决绝与凄凉,让龙檀君直想伸出胳膊将他拉回,但是回来又能怎样?他纵然是一国之君,又能给这个男子什么?与其给了希望再负了他,还不如始终不向他表示什么!
走出帐子的司马胜回到自己营帐中,面对空空如也只有一桌一椅一地铺的帐子,一颗心也空落落的难受。一直不见他,便不想,可是见了他,再离开,心怎么就这么的疼,这么的孤单!十一岁那年入宫中伴读,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那个莽撞少年。为了他,自己甘愿当垫脚石,助他宫变弑君,围先太子府,困太后,锁先太子,看到他高高在上做了君主,司马胜只有开心,没有半点后悔。
从前一直知道龙檀君喜好女色,可是如今司马胜知道,龙檀君真的爱上了那个苏姑娘,没有嫉妒,没有不甘,在司马胜心里,只有那个天人般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龙檀君,所以面对自己父亲那封密函时,司马胜做出了大义灭亲之举。其实司马胜明白,他的心里,只有龙檀君一人呃!为了他的平安,他的天下,他的喜好,司马胜甘愿付出一切,哪怕成为千古罪人,哪怕在龙檀君眼里都觉得他司马胜是个傻瓜!
可是,谁爱谁明白!心似引路灯,只能照亮自己脚下一片!
一个君主营帐,一个将军营帐,两帐相邻,不过咫尺,只是这世间纲常,怕是司马胜再肯委屈,龙檀君再不拘小节,二人这一生也不可能会有结果了。一个负伤在床,一个暗忧辗转,司马胜担虑着龙檀君,龙檀君却相思着苏天瑟。
多情自古伤别离,爱恨半点不由人!
鲁国军队在当夜又发起了突击,无数人马嘶鸣着从几个方向齐齐袭上主营,龙檀君虽与司马胜早做好了布署,但君主病倒,再加之许多士兵已经得知后方粮食吃紧、家人四处逃难,所以军心涣散下,竟然很快溃败不敌,丢盔弃甲、旌旗倒地。火箭象蛇舞一样,影魅四射下,龙国军营被烧得火光映天,龙檀君身体虚弱,穿戴上战甲刚要上马,被司马胜一掌劈昏,命令亲兵将他于隐蔽处带走。
司马胜看到龙檀君安全撤离,一身戎甲的他飞快上了战马,拎着缨枪,再也没有任何顾虑,高高的呐喊着,司马胜为了他的君主,他自己始终钟情的男子,拚了命似的冲上了前。龙檀君被带至安全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天亮。面对帐子里跪着禀报的卫兵,看着众将领各个红透的眼眶,好半天,龙檀君晕晕忽忽才听明白,司马胜战死了。
一声惨厉的“阿胜~!”龙檀君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再度醒来时,龙檀君看到那些头戴白抹额的将领,这才意识到,司马胜真的去了。好半晌,龙檀君终于咽下即将吐出口的鲜血,“阿胜的尸首呢?”声音低哑至极,连他自己听着都怀疑是否从自己喉咙中发出。
更为悲惨的是,众将跪倒在地,有一个哭泣着回道:“皇上!司马将军,司马将军他尸首无存!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零散了~”
龙檀君虽然有预感,但闻听此言还是心碎凌乱,疼痛无比,好半天,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下去,那样的无力,已经没了一个君王的霸气,没了他平日的张扬。众人陆续退了出去,龙檀君躺下身子,蜷缩弓起,紧蒙上了被子。慢慢的,薄被轻轻发颤,压抑的低泣声从内里闷闷发出,最后,终是太过悲伤,龙檀君发出了那种让任何人听起来都会跟着悲伤的哭泣声,就象个孩子一样,孤苦无助的只能用哭泣来发泄心中的悲痛。
“阿胜!你还要我劝多少次,才肯~”
“辰奕,无论战况怎样,哪怕我明日便死了,也从不后悔遇见了你!”
昨日那些话语句句犹在耳,却不想一语成谶,转眼间生死两隔。悲伤如斯,龙檀君心里象被剜去了一块肉,早知如此,昨日自己为何眼睁睁任由他离去,这一失去,不料却成了一辈子!
有一种爱,见不得阳光,却不能不感叹它的真挚!
有一种爱,超越了伦理,超越了生死,超越了距离,超越了我们自以为是的感知,这种爱,叫作永不负卿!!
龙国自司马胜战死沙丑,接下来几场战役,如被拔笋斩竹般节节向后败退,一直退守到了龙国贸易最发达的象城。龙檀君自司马胜去后,病情也越来越重,夜夜咳血,众将急迫下齐皆请令,谏主君回龙城休养。冥太子的三万人马会合了冥君派遣的二万兵将,齐唰唰以破堤之水势,直赴龙城。都城内京隶属已经甚少兵力,几乎无有任何抵挡之势,冥军终于在四月底便破了龙城城关,轻而易举的攻进了龙国皇城。
宫门破,内监侍女惊慌下四处逃散。冥军并没有对这些狼狈乱窜的人开伐杀戮,一应嫔妃除却逃出宫的,其余皆被聚集在一处宫殿内看管。佛堂内的太后与周贵妃自缢而亡。两具垂荡在房梁的尸体下,陈湘苓独自诵着经,木鱼声执着而坚韧,她面上无有喜悲,如同她的心一样,静如止水。国破家亡对于陈湘苓来说,已经无有任何感触。早在先太子龙辰祈被害时,她的心就跟着去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天之娇子,只要永远在她的心中,身在何处又能怎样?反正没有一片是净土,就让她用自己的余生,作为他的坟吧。
冥兵接到将令,任何人不得擅闯佛堂,一应用度照常供给。太后与贵妃遗体,按最高礼仪葬之。后有记载,陈湘苓一生未有离开佛堂,潜心钻研经书,一直到九十高龄时,无疾而终。锦瑟王朝以国礼葬其入了皇陵,谥号尚德太妃,后又被追封为福誉清雅尚德太妃。
冥太子带领五千精兵进入了龙国皇宫后,冥夜桅央当先去了荣华殿,殿内凌乱一片,却哪里有伊人的踪影。捉住了龙檀君的贴身老内监,询问下才得知,原来苏天瑟早已经从皇宫失踪了,没有人得知她的消息。
长公主龙辰婉被单独禁在一处宫殿中,闻知太后身亡,此刻直感愧疚、悔恨,生不如死。若不是自己的愚昧无知,引狼入室,冥军怎会如此光明正大入境,一路轻松破关直捣都城。此处宫殿也不知是哪个嫔妃曾经住过的,过去的辉煌,如今的狼藉,这偌大的嘲讽,无一不在向这个昔日的长公主控诉着她犯下的罪行。
冥夜桅央阴着脸进了来,龙辰婉正一脸出神的站在窗边。眼泪已经流干,在这个最熟悉的皇宫里,她现在却成了一个不自由的陌生人。看她脸颊上的淡粉胭脂,冥夜桅央走到她身后,“公主好兴致~!”
“殿下可找到心中所想?”龙辰婉转过身,盯着他的双目虽有恨,却仍有着不甘心的情意。事已至此,冥夜桅央也无甚好隐瞒的,他冷下脸,直言问道:“苏姑娘何时离开的?!”
“殿下此问,真是太抬举辰婉了,”落魄的公主挺直了脊梁,憔悴下仍旧遮挡不住她从内而发的高贵,“我皇兄如此人物,都入了她的圈套,殿下难道认为她会将行踪告知于我么?”龙辰婉说的是实情,她从宫中出发时,苏天瑟还未离开荣华殿。
冥夜桅央于她其实也有愧疚,看龙辰婉两眼,冷漠说道:“只要你安心于此,孤定会保你一生平安!”
“一生平安?”龙辰婉声音极轻,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对方那虚假的关心,“国破家亡,辰婉罪孽滔天,殿下认为,我还能够一生平安么?”
冥夜桅央也不愿意与她计较,转身便欲出去。
“殿下!”龙辰婉声音悲怆,柔软的语调让人听来心颤,“是否能够告诉辰婉,殿下对我,从头至尾,可曾有过一丝怜惜?”
冥夜桅央顿住身形,转身道:“公主,你,又是何苦!”
龙辰婉苦笑一声,走上前,细细的看着他俊雅的眉眼,双手轻轻抚上,两滴泪悠悠落下,“殿下,这种时候,不要再骗辰婉……”
叹息一声,冥夜桅央实不知该如何说出拒绝她的话,这一生,已是注定欠着她,强硬下心欲离去,却被龙辰婉猛的扑入怀中。
“殿下,”龙辰婉声音哽咽,轻抓他的手放到自己脸庞,“辰婉这抹胭脂,美么?”
“美!”
“生在帝王家,辰婉其实一直不快乐,可自从遇到殿下,辰婉才庆幸,如不是生在这处牢笼,也没有机会与殿下相遇!”
“公主~”冥夜桅央心生悲悯,“国仇家恨,与你一个女子无关,从今后,你跟了孤便是,公主但请放心,孤此生必会好好补偿于你!”
一声轻笑,龙辰婉抬起脸庞,挂着的泪痕清浅,凌乱了妆红,唇边的笑那么苦楚,“殿下,辰婉,可能乞得一吻?”
心再硬,也敌不住这般软语相求,冥夜桅央心情复杂,带着些许的沉重与无奈,吻上了她的唇。没有甜蜜,没有憧憬,也没有情人之间的辗转悱恻,当龙辰婉将他的舌诱引到她口中时,冥夜桅央突然心里一凛,但为时已晚,一阵刺痛,他猛的推开疯笑癫狂的龙辰婉,捂住了自己鲜血淋漓的嘴。若不是他反应的快,舌头怕是真让龙辰婉给咬断了。
“哈哈哈哈……。”龙辰婉象看一个小丑般指着他笑着,“报应!报应啊~”
外面有亲兵进来,看到冥夜桅央如此狼狈模样,不禁惊呼:“快来人!殿下受伤了!”
紧接着有更多卫兵进来,龙辰婉已经被按在地上,披头散发,再也没有了公主的模样,象个疯妇般尖笑着,“报应,哈哈报应~,你终于也上了本宫的当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