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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萧后的期待不懂,楚清清从这语气里读到一丝忧伤。不知何处传来水珠滴湖面的声音,嘀嘀嗒嗒的,宛如时钟的指针在移步。“嗯,我回来了,皇兄今日可有收获?”她刻意轻快每个字符,那没由来的一阵内疚,绕得楚清清有些无措。
濮阳洵终是回头看她了,那一眼让所有的感触都在心里起起伏伏,他只能用自己一惯对楚清清的态度和口吻,说一句,“想不到你真的活着。”
事到如今,濮阳洵应该算是落败的一个人罢,可是他的骄傲和自尊似乎并不曾受到任何影响。与他对视,楚清清微微的笑道:“若是皇兄说清清活着您会失望,那我可是会难过的。”
涔莺觉得气氛有些让人理解不透,也明白自己有些多余,于是在太子妃声落时说:“王爷,妾身告退了。”
不待濮阳洵说话,涔莺已经躬身离开了。楚清清很想说濮阳洵你原来是个好人,可是她知道这样的话濮阳洵根本不屑于听,说出来让人笑,还不如烂在肚子里。
“筱筱,还不扶太子妃坐下。”
筱筱也和涔莺一样,觉得氛围让她有些迷惑不解,一时愣神思虑,才忽虑了主子虚弱的身子还伫立在那里。听到王爷的声音,立即上前搀着,连忙将小姐扶着坐下,又翻起杯盏为她沏了杯茶水。
楚清清颓然的叹了口气,“我这副样子是不是离大去之期不远了?”
濮阳洵换了个坐姿,把书递回到桌台上斜依着亭栏椅,这样可以与楚清清正面交谈,又不会忽视湖面上鱼竿的动静。“以前的你可不会如此悲观。”说完垂眸打理了一下皱折的衫摆,“是不是外间的传言影响到你了?”
云王果然是云王,“以前的我?”楚清清将视线移出水兮亭,望向天空眺出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要看到几年前自己的样子,“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以有的楚清清虽然也有让他看不透的时候,可此时似乎忘却了过去的自己的楚清清完全让他不懂了。就好像一朵绮丽淡雅的水仙,突然在这年里只开花苞,却不绽放。“呵呵,你突然问我,我也说不上来。”
楚清清淡淡的笑了笑,端起茶盏小抿一口,不曾搁下茶盏,嗅着温热的茶香,“我去见过母后了,她告诉了我很多让我清楚却又疑惑,亦不知该不该相信的事情。”
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于她的了解胜过任何人。为了尹湘鹤,她做得比他想像中出阁,甚至连他的存在都想忽略掉,有时候他好像能懂得母亲的心思,可又觉得那样的执意本身就是种错误。她玷污了皇室的尊严,濮阳惜宁更是皇室的耻辱。而最后,她居然用那样绝情的语气否定他的存在。如此母亲,也许在她心里,只有尹湘鹤与惜宁才是重要的罢。
有些许落叶盘旋而下,静静的湖面立时荡起细微涟漪。濮阳洵的含笑缄默,让楚清清接下来的语气有些不忍,“如果母后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你……。”
“你今日前来找我,就是想确定那些事情的真实性么?”濮阳洵突兀的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坚硬,更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如果我承认了,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你会怎么样呢?”
楚清清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是的,如果濮阳洵承认了,她又会怎么样了呢?良久,茶盏上绕弯的热氲淡去,“那就不像你濮阳洵会做的事。”
呵呵——,他失声笑了出来。“世事无绝对不是吗?虽然当初我有和太子一争高低的能力,可是相信在北晋的你最想看到前去救你的是濮阳瑾不是吗?与其在朝廷中你争我夺浪费时间,还不如我洒脱些,反正我当初想拿下江山登上帝位,其中不乏对父皇的偏心产生妒恨,也许我是母后养大的,对她给我的灌输的意识有很大影响罢。”
果然如此,楚清清在心下千万声长叹。她有这个预料,只是一直不敢正面面对,如此她岂不是欠他更多了?
似乎看出楚清清心里在想些什么,濮阳洵说:“你也不必失落,让太子软禁不过是做给那些多事多人看的,要对付北晋可没那么容易。当初太子也说过,只要能将你从北晋救出来,他可以将皇位拱手相让,鉴于你更想看到濮阳瑾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我才做出那个让母后气得肝火大动的决定。”
他的语气又轻快了起来,楚清清闻声笑着,心里的感受分不清是沉重还是感动。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那年萧林的副将与尹湘鹤一起在朝廷上指控太子造反,他们前去搜拿证据却扑空一事,难道当时通风报信的人是……。
“动了,动了。”筱筱指着湖面喊出声,濮阳洵立即收竿,一尾青鱼跃出湖面。楚清清也忍不住起身探看,那鱼整个有巴掌宽,被濮阳洵拿在手里还不忘挣扎。“这么冷的天,你还真能钓上鱼来。”
“自从打仗后,就不曾落过雨。”濮阳洵抬起头来,指着湖面说与岸沿说:“你看这湖,以前水位可是很高的,这些年都下降了半尺,这还是王府里,其余地方便是可想而知了。”
从濮阳洵的话里楚清清读到一丝忧国忧民的味道,“皇兄,不论你和太子谁做皇帝,这天下和朝廷都是你们濮阳家的,谁也抢夺不走。”说这话时,濮阳洵已将鱼搁往掉在湖里的鱼篓里,又挥了一竿出去。
她的提醒与担心并存,虽然楚清清并无恶意,可还是让濮阳洵有些不快,“你的话本王明白,可濮阳家也是有分人的,也许哪日太子惹我不高兴了,他那皇帝也不见得会当得安逸。”
“皇兄。”楚清清细声一唤,是无奈又是玩笑。随即又是一声嗤笑,“那清清愿皇兄长命百岁,时刻监督着太子,若是哪日他当不好这个皇帝,我也会支持你把他从皇位上拖下来。”
是真的假的?这句看似平常又略带玩笑的话,却是让濮阳洵心头掠过一抹不祥的预感,他深深的看着楚清清,笑道:“有你监督不就好了,何苦本王去多事?”还是看不清她眼里的平静是什么,只是那平静,静得让人不安。
楚清清笑了笑,不说话。倒是一旁的筱筱轻声提醒,“小姐,咱们出宫很久了,该回去了。”
楚清清颌首,先前唇边的笑意小了很多,她看着濮阳洵,仿佛要永远记得这个人似的一样看着,“皇兄,那清清就回宫去了。临别前,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望着楚清清近在咫尺的纤影,濮阳洵倏然将她拉入怀里,楚清清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他说:“还记得我们曾经的那个赌么?”
楚清清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好残忍,从未好好体味靠在这个胸膛的感觉,此刻竟没有任何记忆,现下她要好好记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我不相信天意,觉得想要的就要去争,可是于你,我不后悔放弃任何的决定。”
她明白,请不要对她太好,因为她永远都还不清。他说得不错,虽然朝廷和天下都是濮阳家的,可是濮阳家也是分人的,亲王的头衔固然尊贵,可太子的头衔则更彰显责任。濮阳瑾逃不开那份责任,可濮阳洵却可以选择。
“这世间的感情分很多种,而个别指定的感情又分很多种。皇兄,清清很高兴你陪在我身边,却也难过不能回应你的任何感情,不过清清相信,皇兄一定可以找一个真心相待的女子共度一生,她会将皇兄的情完全回报给皇兄,皇兄一定可以遇到的。”
“那你呢?”拉开彼此的距离,可距离仍然很近。
“清清这一生会在太子的生命里出现,一直到结束。”是的,快结束了。
濮阳洵松开了手,鲜明的轮廓有了一丝濮阳瑾的模样,“听说你在离开璠阳去北晋的时候,亲口告诉濮阳瑾你不爱他,现在太子要登基,外间对你的流言又说得那般不堪,你仍然对他有信心吗?你真的可以跟他继续下去吗?”
楚清清闻言,平静的摇了摇头,“不,我和太子已经继续不下去了。当初我也是在挣扎过后才决定要不要和太子走在一起,结果在挣扎中我又明白了许多道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根本就不该开始。可是我们的那段感情开始了,尽管如此,可我却并不后悔,我很幸福哦,看着太子为我转变,看到太子为我努力,原来他还可以为我放弃皇位,我真的很感动。可是,如果说一切重来,我不会再做这样的选择了。”彼此痛苦,那不是她想看到的,更不想再有这样的经历。
“楚清清,你……。”
“皇兄。”楚清清退后一步,盈身一礼,“请你好好保重。”
濮阳洵想抬起拉住她的手僵在起始处。她说她去见过母后了,母后岂会无条件让她离开凤翔宫?他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而且是件任谁无法搀回的事。望着那抹远去的纤弱背影,静心的聆听着本来就轻的脚步声,那背影还不曾消失在转角,那脚步声却已像落日一般褪尽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