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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这氛围让人极其难受,但是父皇一直教导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忍住了眼泪。
但是母后的宫室此后便空了,他总是趁人不注意就跑到她的寝室把自己关起来,对着她用过的器物发呆。过了好些天,他终于明白一个事实,母后已经同他永别,不会再回来了。
淑妃开始做他母后从前做过的事情,给他做点心,给他置办些小玩意儿,夜里偷偷来看他有没有睡着。
有一天齐湛又梦到了母后,她在锦凳上坐着看书,他在一旁玩算珠。她由此至终没有和他交谈,只是不时地用温柔的目光看他两眼。
齐湛心一抽,突然惊醒过来,坐在榻上茫然四顾。这时候淑妃进了来,用帕子细细地擦他额上的汗,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是不是做梦了?不用怕。”
他又是许久不说话,只低头沉默着。淑妃和他相对坐着,他听到她用低低的声音说:“如果难受,可以哭出来,没关系的。”
这是第一个人,和他说,他可以哭出来。其他的人,包括父皇,都只是让他强硬地撑下去,去习惯没有母后的日子。
他的眼泪一滴滴无声地渗到被面里,他仍旧低着头,却忍不住哽咽出声:“我想我母后。”
“我明白,我明白。”淑妃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宽慰道。
后来齐瑾渐渐走路也顺畅了,天天缠磨着他玩,阴郁的乌云就慢慢地散了。
……
兰煦听着他语调平静的简单叙述,却仿佛看到了他彷徨无助的幼年,心里揪成了一团。她窝在他怀里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后来为什么不在那里住了?”
他这次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是她让父皇把我带走的。”
那天齐湛午睡醒来,走到大厅的门边,便听到里面似乎有争执之声,他想抬步走进去,却听到了一句话,把他像钉子一样定在原地。
“妾身才薄德微,心有余而力不足,实不宜再看顾三皇子,还请陛下三思。”
阿瑾才是她生的,我是暂居的客人,我自己忘记了这一点,别人并没有忘。齐湛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一片冰凉,原来我竟是个累赘。
父皇铁青着脸站了一会儿,才甩出一句:“是朕思虑不周了。”他转身甩袖欲走,这才留意到站在门边的齐湛。他轻吐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那硬邦邦的语气,对齐湛说道:“你随朕来。”
“是,父皇。”齐湛也转身跟在他后面,没有再回头看淑妃一眼。
他步伐很大,小小的齐湛跟得甚是吃力,随着他们的距离越拉越大,齐湛以为他要甩开自己了,他却在湖边的玉栏前停了下来,背着手等他。
“阿湛,你长大了,以后就一个人住吧。”俩人对着湖面站了好久,他总算开了口。
“好。”
第二天皇帝便下了旨,将三皇子齐湛册封为太子,他之后搬到了东宫,将淑妃送他的东西全都封存在箱子里,再也没有打开过。
不管齐湛在先皇的教导下如何早慧,他毕竟只有七岁,先是和生母死别,再被有了感情的庶母放弃,这无异于在他年幼敏感的心上再划了一刀。他日后养成了那种清冷的性格,不肯再轻易开启心扉,或许对一个帝王而言这并不是坏事,但是兰煦想到他当时的境况还是鼻子发酸。
“都发黄了的旧事,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齐湛淡然地笑笑,反过来安慰她:“这不是有你了么,如今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兰煦把他抱紧,轻轻地吻了吻他的下巴。其实她心头还是有疑惑,为什么当时淑妃要说这么一句话?她之前给栖凤宫送过几次精巧的点心,却多半不是甜食。兰煦酷爱一切甜品,而齐湛则相反。这只有一个解释,这些东西其实是想给齐湛的,但她终究没有直接送到他手上去。
想关心却不敢靠近,再联想到之前在御书房听到的那句话,兰煦认为这是愧疚的表现。
她忍不住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齐湛想了想又道:“把嫡子交给妃子养,是容易令人产生联想的。但父皇其实不打算再立后,可能之后淑妃明白了,心灰意冷一时赌气也说不定。”
等到终于可以放下年少的傲气审视前事,他甚至有种隐隐的猜测,父皇不立后不仅仅是放不下已逝的发妻,或许还有他的缘故——父皇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嫡子来和他争位置。严苛之下,全是慈父胸怀。他当下信任淑妃,却没有将这种信任放得太长远,因为偏爱,他选择尽可能周全他年幼丧母的孩子。
兰煦静默了一瞬,语气轻柔地问道:“其实你已经不怪淑贵太妃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