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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此心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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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宫坐落在这个皇城最偏僻的西部,是个宁静的所在。在远离尘世喧嚣的宫殿里,天气晴好的时候,可以看到一束束阳光看见隐隐露出上下飞舞的尘埃。

皇城的宫女们都在明光宫住着,勾着手腕笑闹着,声音如黄莺一般。

安然在这里已经有三个月,几块粉泥将如花美颜遮掩起来,混在人群里,一点一点靠近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终于有一天,小显子私下调派她过去御书房在元帝身边伺候,衣袖交错间小显子递过来一个药包:“奴才能帮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小主子自己当心,太后娘娘那里可还瞒着呢!!。”

安然将东西小心收在袖子里:“今夜,门外的侍卫就撤了吧!”

刘奭正在皱眉看着北边的奏报,旁边递来一杯香片,他伸手接过,一口一口抿在嘴里。

一切看似不露声色的东西其实都内有乾坤,世间万物大体都是如此。

心神不宁之时,一双柔夷覆上他的大腿,缓缓的往上抚过。刘奭被那双手撩拨的一个激灵,他一把将手的主人扯到怀中,眯眼看去,媚眼如丝,呵气如兰,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一身金鱼波纹越罗半掩半露的盖着雪肌。

易容后,连他也认不出。

刘奭咬过她的唇,“你叫什么?”

怀中人沉默片刻:“奴婢。。。。。昭君。。。。王、王昭君。”

在被刘奭拦腰抱起的那一刻,安然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想:管什么天长地久,只要能真心相爱,一分钟也是好的。

先占住他的人,再占住他的心。娘亲,我已经做到了第一步。

一夜缠绵,安然便被留在皇上身边,夜夜承欢。她总是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带点哀怨的,却又深情地看着那个在皇位上努力为民的青年帝王。她看着他,只要那样看着他,就再也不愿意挪开视线。那一刻,时间也停止。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很容易变笨?

她以一个莫须有的身份来爱他,一心一意,将二十年的爱恋倾情交付。无所谓他爱的是刘安然还是王昭君,反正,此刻,她都是他紧拥的枕边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欢愉之后,刘奭也会握着她残缺的左手若有所思,却从来不问她。只是偶尔长叹一声。

安然趴在他胸前,带着单纯的依恋,还有几分玩味,软软的语气,喊着:“皇上~”

他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梢,“听话,明日朕要接见呼韩邪单于,怠慢不得。这几天你不必来这里伺候。”话语间是一如既往的宠溺,让刘安然恍惚间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小时候。。。那时自己就情不自禁的开始依恋有他在身边的感觉的了吧??十八岁那年生日,还是太子的刘奭亲自为她雕了个精致的玉牌,小楷一笔一划刻着,安然。连花边都是她喜爱的蔓荆子藤,一圈一圈绕着。她随身带着,贴着肌肤。

那天晚上,她在睡熟的太子耳边轻声呢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无所谓他有没有听见,她刘安然就是这么执拗的性子,老天让她遇上了他,既然爱了,就没有后悔过,也从未退缩过。

兄妹又如何?皇帝又怎样?

她不在乎!!

出宫回到昭台殿,霍成君在正厅等她,“出去小半年了,怎么不让人带封信回来啊?害的额娘日日为你操心。”

安然乖乖跪下,“是女儿不孝。”

夜里,安然挤进娘亲的被窝里,抱着她:“娘亲,若是有一天我做了离经叛道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我女儿想要做的事,必然是有缘由的。只要你真的想那么做,当母亲的由怎么会阻挠?”霍成君想了想:“若有什么心事,就说给娘亲听听,说不定会有好建议。”

刘安然思虑再三,鼓起勇气还是开了口:“要是女儿。。。。女儿喜欢的是皇上呢?”

她紧张的看着霍成君,却听见,“喜欢就喜欢,有什么打紧?娘亲盼望的不过是你这生幸福自在。”

“娘亲。。。。”安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本以为会被阻止,“娘亲,你不骂我吗?”

“我之前就怀疑是皇上,只是没能确认。”霍成君安抚的拍了拍她,“天家是不会容许有污点的,你这一路会很艰辛。额娘帮不了什么,但是,要是伤心了不开心了有麻烦了,回家来,你还有娘亲呢。”

霍成君给泪光闪闪的安然掖好被角,“快睡吧,明日还要去宫里宴请呼韩邪单于。”

安然的性子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皇家无情,纵然是温文尔雅的刘奭也免不了心狠手辣,没有办法,身在高位,不得不如此。霍成君有些怅然,安然,去吧,受过伤之后,你会有更好的幸福。

呼韩邪单于与霍成君二人早就相识,却是第一次见面。宴上,单于上前躬身敬酒:“本汗向来只与大丈夫相交,却单单对太后娘娘敬佩之至。”仰头喝尽,余光却看到一妙龄女子坐在太后旁,眉眼与霍成君八分相似,玉白花纹袍子、碧蓝落纱衣,明眸皓齿。

呼韩邪恍然出神,偏头去问侍从,才知道,这就是霍太后的掌上明珠、没有封号的安然小主。

过后几天,皇上都忙着与单于商讨要事,没有机会多看她一眼。安然日日守着御书房,心里想着自己真是贪得无厌,以前想着能远远看着就好,现在人都得到了,却渴望更多。

用膳时,她捂着嘴恶心了一阵,旁边的小太监招来太医一看,竟然有身孕了。她高兴的不得了,竟然可以这么顺利!那,接下来就是她和他的天长地久了!

不知是谁去通风报信,片刻之后,皇上竟然赶回御书房,进门就撇开了宫人,抓着她的肩膀,“怎么会怀上呢?”语气气急败坏。

安然在云端的心情突然就凉了。皇上并不期待这个孩子。小心翼翼的开口:“孩子,不好么。。。。”

刘奭来回踱步,心烦气躁,口不择言:“安然,你知道这孩子留不得!”

她如被雷劈,全身麻痹。

他叫她。。。安然??

他怎么会,怎么会叫她安然!!

“皇上。。。。”她掰过他的脸,一脸呆滞:“你叫我什么?”

他皱着眉头,开口问她,“此事还有谁知道?可有在母后那里露出马脚?”

“没有。。。没有,”刘安然有些踉跄,突然抬头认真的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问:“皇上何、何时知道我是。。。。。是假扮?”

想想又觉得好笑,是啊,从小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哪里有个疤痕,哪里有颗痣他都清清楚楚。就算易容又怎样?还不是被一眼看穿?哪里瞒的过他的火眼金睛!

王昭君。。。。哈哈,王昭君!

帝王家。。。昭台殿。。。。霍成君!多么拙劣的名字,她当时还暗自沾沾自喜!

她刘安然自以为是机关算尽,却草草收场!!!

是啊,从小她的目光就追随着他,看他看过的书,写他写过的字,就连他喜爱的菜肴都一一学会了,巴巴儿的做好送到太子府去,为的不过是他的一句,好吃!

她眉角眼梢的情意从来是不遮掩的,这么多年,她居然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没人知!C了,现在他已经陪她唱完了这出戏,演尽了暧昧,却不敢伸手拥抱一个小生命。

她张张嘴,“既然知道,为何还假装不知道?!”

刘奭低头不语。他能怎么说?说自己不忍辜负她的情谊、不忍她心思落空,还是说,他这个孤家寡人也想要日子精彩一点?尝鲜刺激一下,也不枉这一辈子?

“安然,不要任性。”皇上转身出门,留下一个帝王家的冷漠背影。

她坐到在地,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不要任性?不要任性!!

“奭哥哥。。。。。。”

安然突然起身,提起裙子向门外追去。临到门口却被人伸手拦住。

“皇上留了药汤,小主喝了吧。”

她惶恐的倒退几步,捂着腹部,“不!我不喝!我不喝!!”

“小主,皇上让奴才送来了小主最爱的蜜糖枣糕,说汤药太苦,配着些甜点,免得小主畏苦不喝。”那太监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伸手挥开那只药碗,只顾着往前冲:“不!我要去昭台殿!我要找额娘!”

“小主,皇上的话就是圣旨,”那太监挥手叫人架住她,“小主,喝了吧!”

语气恭敬,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泪水混着药汁灌下,她耳边还是他的声音。安然,不要任性!

夜风轻轻滑过凉亭,冷月悬空,几株芙蕖盈盈绽放,暗香四溢。呼韩邪和几个侍从循着河边慢慢逛来,感叹这大好江山。

却看见一个女子摇椅晃的走在前方,时而低声啜泣,时而兀自高歌。

她在唱,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呼韩邪凝神听着,好一句“从此无心爱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楼。”正想着汉语的博大精通,身边随从突然叫到,“不好!有人跳河了!”

他看去,正是刚刚那名女子。赶紧叫属下去搭救上来,走进一看,不是刘安然是谁!

霍成君半夜被惊醒,噩梦连连,总觉得心神不宁。门外宫人急急跑来:“太后娘娘,小主出事了!”

她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就往外冲。进了正厅就看见昏迷不醒的安然躺在榻上,全身湿漉漉。太医在一旁把脉,一边捋着胡子不边皱眉摇头。

将单于送走,霍成君看看女儿惨白脆弱的脸庞,回头吩咐:“备轿,进宫。”

这一夜,一段缘灭,一段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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