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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今天的婚礼必有好戏可看了。这时花轿已经快回到太师府了,走在轿边的丫头小灵子暗藏着一脸惊惧,跟在轿边急匆匆的走着。
其实花轿里的奕离心情也十分复杂,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和勇气敢冒充新娘子,若真与那箫羽拜了堂,自己还能说不在乎世俗儒节么?若那箫太师是个冥顽不灵之人,说服不了他又该当如何?然而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到底是什么人知道自己认识一位能治奇症的神医呢?
想到这里,不禁心神惧乱。透过花轿红布帘狭小的缝隙,她看见花轿前一匹全身雪白的骏马,马背上驼着一个身穿大红喜袍的男子。
奕离看不到他正面,只见他不时向两边的路人抱拳示意,举止及是谦和,只是那样子有些儿力不从心,病病奄奄的,不住擦着额上的冷汗,甚至几次体力不支,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幸而被两旁的随从及时扶住。
原本重病在身的箫羽本可不必新自迎亲,但方道长说要箫羽亲自迎亲,才能让这喜庆之气冲走他身上的血咒,箫骥只好分付下人一路上侍候好他。
奕离见那人病得不轻,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顶着寒风迎娶新娘,也着实难为了他,不由得触景生情,想到一年前自己也曾身患顽疾,好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来。但是,也正因为那场病,所以她才认识了那位神医;也正因为那场病,娘才看透了人世苍桑,悲欢离合,知道了与亲人团聚的幸福,所以让她进京寻父,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一见那个一去不回的薄情郎一面。
就在她一念之间,花轿已经到了箫府。随着花轿轻轻落地,奕离的心也跟着沉了沉。难道自己真要和那箫羽拜堂成亲么,还是在拜常之前揭露自己的身份,说明自己本意,但想来在高朋满座的喜堂之上揭下红盖头道明来意十分不妥,更可能帮忙不成反害了上官红凌,于是拜天地、入洞房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这一切好像只在一瞬之间,她便坐在了喜房里漂亮的喜床上了。
小灵子不在身边,她感觉自己已坠入了冰冷的地狱。
“小灵子、小灵子……”奕离低低的叫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只隐约听到门外有侍女在说话,一个说:“听说上官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儿,我家公子可真是有福之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能娶那样美貌的妻子。”
“谁叫咱家老爷是当朝太师呢,也不知道上官小姐长得什么样儿,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样的绝色佳人呢?”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便算长成个丑八怪也不愁嫁不出去,可不像咱们这些做丫头的——唉,知道吗?吉儿那小丫头自从知道公子要大婚后,别提有多伤心了,整日以泪洗面呢?”
“她也不惦量惦量自己的身份,怎能配得上咱们公子。”
“可不是么。”
奕离却无心听两个丫头闲话,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么做是对还是错,自己真能说服太师放弃与上官家这门亲事吗?即使太师应允,却又能否找到神医,即使找到了神医,神医又真能治得好箫公子的病吗……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鲁莽,怎么能做这样毫无把握的事呢?难道只是为了救上官红凌,还是报答她和柳承飞的救命之恩?
想到救命之恩,奕离不知不觉间痴了,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颗白色的玉珠子来,紧紧握在手里:“你在哪里,如果你知道奕离身陷于此,会来救我么?”
想到去年自己身染重疾之时,多方医治不好,曾不想拖累母亲,投湖自尽,那个把她从湖里救起,又给她治好重疾的男人,奕离至今也没能把他忘记,然而他给奕离留下的除了这颗普普通通的玉珠,再无它物。奕离所知道的也只是他自称“鬼手神医”罢了。
如今一年过去了,奕离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但也正是这个外号听起来让人害怕,而本人也长得“人如其名”般丑陋、让人不敢接近的男人,却成了奕离最最思念的人,每次拿出这颗玉珠,都给奕离增添了几分勇气。
“若有急难,可到莫州扁鹊祠来,将这花冠挂在祠前的大熔树下,我自会来见。”想到鬼手神医手把手教自己编织花冠的情形,奕离颇觉心痛。她知道鬼手神医所说的“自会来见”指的是有急难之时方可去扁鹊祠寻他,否则切不可扰。
奕离不知道那个鬼手神医为什么会在她的心中激起那么大的波澜。她一直认为这世上男子个个皆薄情,像她的父亲一样,一去不回,哪里会管别人相思之苦,包括这个自称鬼手神医的人也是这般。
当然奕离没敢奢求什么,因为他从未对自己表白过什么,承诺过什么,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正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行为怪僻的男人,却深深的抓住了奕离的心,叫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她也曾想过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许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而去的过客,也许他早已将自己抛之脑后,想都想不起来了。
以前奕离一直不能理解母亲为何一直对那个一去不回的男人念念不忘,现在,奕离终于明白了。不过这种毫无希望的等待,留给自己的只有满头银丝,一枕清霜而已。
有时候奕离也曾暗暗责问自己爱他什么,但这却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忽听得门外两名侍女恭敬的叫了声:“公子”。箫羽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门外。
“张诚,你先退下。”箫羽有气无力地说,然后轻轻推开了喜房的门。
奕离听到关门的声音,一个轻细的脚步声漫漫走近,然后就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一个重重的喘息声。奕离能感觉得到他病得很重,甚至每一下喘息都让他痛苦不堪。
“箫公子……”奕离迫使自己平静,该说的还是要说,只是不知道这箫羽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通情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