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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照顾你啊。女儿,腿受伤了,怎么不和家里说啊。”
苏母走进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皱巴巴的脸上与眼睛中簇起了关怀与温情——这种关切,苏停只在她看向弟弟苏传宗时才见过。而自己几乎从未亲身感受过。
苏停不禁一怔,鼻子微酸。
下一秒,情绪却生生被切断。
就听苏母转而笑向王警官,“不过,警察先生,这个和解——是多少钱啊?”
苏停一听母亲这话,忙打断她,“妈,什么钱?我又不和解。”
可苏母置若罔闻,还想继续问,王警官嘴巴抽了抽,简略地说了下法律规定后,便借故走了。
苏停见状,也使眼色让林川澈快离开。林川澈很听话,没再说什么,神色淡淡地向苏母喊了声“阿姨”后,也出了门。
门被从外面轻轻拉上,护工还未上班。
房间内一时只剩下母女二人。
苏停看到母亲将背包放在地上,坐在床边反手捶着背。50多岁的人,发色灰白,面色倦然,想来是舟车劳顿匆匆赶来,语气放平和了些,问道,“妈,你怎么知道我腿伤的,怎么过来的?”
那天到现在,苏停并没有和家里提起过这件事。两地相隔几百里,电话里说了也没用,至多收获一句“以后在外面小心点。”——这是她自小便知悉的潜规则。所以,苏停也没想过和家里说。
因此她没想到家人会知道,更没想母亲会过来。
可苏母却没回答,将这房间四顾打量了下,才开口道,“刚刚那小伙子是谁?你男朋友?”
方才屋内就两个男人,除去王警官,只有林川澈。
小伙子,自然是指他。
苏停一愣,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脸颊猛然发烫。她不清楚母亲是否知道些什么,或者看出来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能多说什么,心虚使然,声音大了一点,“什么呀,那是我学生。”
说完,又补了一句,“就是他救了我。”
“我说呢,那么年轻。”苏母笑笑,才开始回答,“我听警察说的,你受伤了。昨晚才知道,今天一早就坐火车过来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又是膝盖,妈妈不把你照顾得好利索,我不放心啊。”
苏母说的煽情,眼中泪光闪闪。
如果是刚才听到这话,苏停或许鼻子会继续酸下去。可是,母亲方才那提到和解金的意思,让苏停难免生出来些警惕。
苏停沉默了下,没说话。
苏母便继续往下讲,讲她留在家里的父亲与弟弟对苏停的关心,讲其赶来途中的辛苦与波折,直直将苏停说的也动了情。
这时,苏母眼睛转了转,抓住苏停一只手轻拍几下,“女儿啊,妈妈觉着啊,毕竟那人是你前男友,和解也不是不行。”
感性顷刻间烟消云散,苏停听母亲又提这一茬,手一缩,“妈,你说什么呢。警察没和你说,沉先做的有多恶劣?跟踪我两个月,把我踢骨折,还揣着把刀子。如果不是被人救了,我现在……”
那个回忆犹如噩梦,苏停不愿再细想,说着说着抿唇停了声。
苏母见状,不好再说,便凑近来拍拍她的肩膀,“妈妈错了,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别难过了。”
*
如此一番,苏母便在陪护床上住下,照顾起苏停来。
做好伤情鉴定后,苏停辞掉了护工。之后,除去医生,以及每日来两回的林川澈以外,白天大片的时光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闲暇无事时,两个人便渐渐叙起家中旧事来。
尽管于苏停而言,家里是被重男轻女的风雨云笼罩着。但到底是浓于水的血缘亲情,挑挑拣拣,总是能找出动人回忆。
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了一周,苏停只觉着和母亲的关系,好像比过去23年都要亲近。
这天上午,苏停见母亲买完早餐回来,面上却突然挂上抹忧色,就问她怎么了。
苏母将豆浆递给她,叹口气,“你爷爷周年了,要扫墓,你爸想让我后天回来一趟,我想明天下午走。”
苏停微怔。
爷爷在她一岁时就去世了,生前留给她的印象不多,只知道给她取了个名——停。
但母亲既然开了口,苏停虽然不舍,还是答应了。
或许是即将短暂别离,当晚苏停睡得并不安稳,只觉耳边嘈嘈杂杂的。
第二天上午又睡了很久,醒来之后已是晌午,转头才发现床边多了束花——红色康乃馨混杂着玫瑰与剑兰,鲜艳是鲜艳,就是颜色有点杂,模样么有点丑。
“妈,来人了么,谁送的花?”
“哦,还是你那个学生,见你睡得熟没叫醒你。”
苏母背对着她,正在收拾背包,不知怎的,声音瓮瓮的,见苏停醒了,简单道完别,苏母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有她一人,瞬间空落落的。
苏停叹了口气,也不想刷手机,只觉着无聊,正犹豫是否再睡一会,没想到,几分钟后,门就被人推开了。
苏停抬眼看去,居然是林川澈,“你怎么又来了?下午不上课啊?”
“什么又来了?话说,我刚刚在医院大门那遇见阿姨了。”
林川澈径直走进来,觑见那束花,眼角轻挑,似笑非笑着吐槽道,“啧,苏停,你这花可真丑。”
出事以来,几乎罕见林川澈以这种语气神色打趣她。
苏停一时只觉可爱,笑笑说,“是啊,你的花怎么怎么丑?”
“我的花?什么我的花?”
苏停见林川澈还装模作样,扬起胳膊便想捏捏他的脸,“怎么,今天买了束丑花还不肯承认?”
“没买花啊。我刚放学过来啊。”林川澈俯下身凑过来,乖乖地任她捏圆搓扁,可面上惊异之色愈浓。
林川澈顿了顿,又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出一个在他看来非常肉麻,非常油腻,但此时此刻分外想喊的称呼,“宝贝你睡傻了?”
他扬扬手机屏幕,“你看,才12点20。”
苏停这才顿住动作,“我妈说的,你来过了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两人这才发觉,哪里似乎有点不对,对视一眼,林川澈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满眼沧桑痛苦,可面上却含怯意与感激,手里紧紧捏着薄薄一张纸。
林川澈垂眸看去。
纸上首行赫然是叁个大字——谅解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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