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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岑长锋那么生气呢,原来是她把他弟子烧伤了。
她该怎么办?
忽然,她从床上跳下来,召出自己的小宝剑,火急火燎地赶到孚临峰。
回到那些弟子被烧的地方,郁以云从剑上跳下来,跺了跺脚,从储物袋拿出一样东西,是上回的火,还没有用完。
“什么人!”一个青年的声音传来。
郁以云抬头,便看到顾雁,她朝他咧咧嘴,以示善意,虽然她之前揍了他一遍。
顾雁本是站在剑上,刚从剑上下来,他看清郁以云后,对着她明亮的眼睛,微微闪躲,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有点心虚。
毕方火是谁换的,他很清楚,但是在事发后,这件事成为所有师兄弟共同保守的秘密,一来,这事有人背其罪,一个经常闯祸的郁以云承担责任,十分合适,二来,他们可以从郁家拿好处。
所以,即使是他,也缄默不语。
但乍然看到郁以云,他还是有点不自在,尤其郁以云只是看着他,那张白净的小脸上,乌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顾雁压下心虚,说:“你怎么还来孚临峰,你……”
他话没说完,却觉自己的手掌被一双小手捧起来,他愣住:“你?”
他还没细想自己为何没察觉郁以云靠近,只呆呆看郁以云捧着他的手掌,她垂着眼睛,眼中映着一个光点,好像盛着一碗月色,与她平日里的霸道横行截然相反,静谧又姝然。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手心刮了一下。
顾雁“你”了半天,不知不觉间,耳根子全红了。
郁以云刮好几下,见顾雁呆若木鸡,便掐了掐他掌心,指着自己喉咙,又摇摇头,做个提示。
顾雁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郁以云拉着他的掌心,是为了写字:“我没法说话。”
顾雁忙把手收回来,假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又看向郁以云:“你被施封口术?”
郁以云连忙点头,她头顶簪成一团的头发,俏皮地抖了抖。
顾雁摇摇头,顺手给她解开术法:“你连解术都不会吗?”
“呼,终于能说话了!”郁以云奇怪道:“解术是什么?没有人教过我呀。”
顾雁看她这般天真,好似全然忘了两人的龃龉,他轻吐一口气,教给她一串解术语。
郁以云念了几句就会了,猛地一拍顾雁的肩膀:“多谢!”
顾雁:“……”
她对别人,都是天然的好,天然的坏,没有经过任何修饰,打他时的嚣张模样很可恶,但笑得两眼眯起来时,也很真诚,顾雁又想到听说她被罚跪,不由移开眼睛。
却在阁楼上看到师父,他连忙行礼:“师父。”
郁以云抬起头,便在月色下发现岑长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周身萦绕一层华贵的气,与他精细的眉眼,淡色的唇,通身的白一道,仿若久居于天上宫阙之仙。
她高兴地蹦了蹦:“真君!”
岑长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进到孚临峰时,他在打坐,立时察觉到她,已经隔了几天,但一看到郁以云,当时的不悦又浮上心头。
岑长锋冷静地想,若非要说起来,应该就是世人口中的耿耿于怀。
他缓缓收起周身四散的灵力,沉积于体,睁开眼,朝窗外一看。他目力极好,一下认出窗外两人中,一个是消失好几天的郁以云,还有一个,是他的弟子。
月光银辉里,少女抱着青年宽大的手掌,她对着青年笑,就像她对他笑那样。
岑长锋微微抬起眉梢,眼神微冷。
他赤脚走到台上,他这等修为,若想让顾雁和郁以云不发现他,实在简单得很,可说不清为什么,他没有敛起气息。
所以弟子很快发现他,郁以云也朝他挥手:“真君!”
岑长锋倚靠在栏杆上,看她抛下弟子朝他跑过来,她拢着双手放在唇边,道:“真君,别生我气,我给你赔罪来了!”
清脆的声音像一串铃儿,响彻整座阁楼。
说着,郁以云跳上她的佩剑,一边摸出刚刚就准备好的毕方火,她听张嬷嬷说了,这种火会靠近温度高的人。
所以她运用灵力,骤然提高自己浑身温度。
她御剑在天,仰面对月,拔开关着毕方火的塞子。
刹那间,她的手上、肩膀、脚上燃着毕方火,随着她御剑,烈焰划过天际。
她想得很简单,今晚她来这里,就是要烧自己一通,既然她烧了别人,那她就把自己烧回来,一来一回,谁也不亏。
她张开双臂任由火舌舔舐自己。
顾雁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大惊:“你疯了!”
在他不知所措时,眼角却掠过一道影子,只在一息之间,郁以云的佩剑后踏上一个影子,也是在这瞬间,爬上她身上的毕方火就被摁灭,余下袅袅青烟。
郁以云往后一看,那谪仙一样的人,衣角翩然,赤脚踩在她的剑上。
她呆呆地开口:“真君?”
岑长锋轻易控住剑的走势,往下一踩,两人落在地上。
郁以云刚反应过来,灰扑扑的脸上,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岑长锋:“真君是不是不怪我了?”
可惜不是郁以云想象的那样,岑长锋背对着她,他只侧过半边脸,声音冷淡:“不需你这般赔罪。”
郁以云“咦”了声。
岑长锋完全回过身,他抿着嘴角,眼中沉沉,面色若霜,冷风卷起他的袖袍,在寒风中撕扯出锐利的弧度。
在岑长锋看来,郁以云的伎俩有点可笑,害他弟子就算,如今,居然在他面前使苦肉计,不过是工于心计之人。
人性不过如此,纵然刹那的烟火气令人怀念,却藏着不堪,不若追求修炼的大道。
他心内卷起一阵暴雪,覆压雪中难得出现的火光。
岑长锋眉头隆起。
郁以云并非无感无知的人偶,她能察觉到岑长锋比前几日还要疏离的目光,尤其,他眼里,有如郁阳眼里一般的失望。
她脸上的笑慢慢僵住,一颗心往下沉。
岑长锋撇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你若想玩命,去远点。”
“不,不是玩命,”郁以云舔了舔嘴唇,她语无伦次:“真君还是生气吗?我只是,我只是想赔罪……”
岑长锋踩在雪地上,往阁楼里走,他没有再理会郁以云,而是冷冷瞥一眼不远处的顾雁:“再分心修炼外的事,你可以不来孚临峰了。”
顾雁连忙作揖:“是,师父。”
最后看了眼呆站在雪地里的郁以云,顾雁终究转过身。他不能心软,郁以云那样没心没肺,这件事罪责在她身上没人有异议。
过个几日,她还是会活蹦乱跳的。
郁以云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多久,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在孚临峰脚下。
她忽然碰到手上一块灼伤,“嘶”地一声,自言自语:“好疼啊,我现在肯定很丑。”
她翻出一块镜子,仔细照了照,果然,因为烧过毕方火,她头发焦了不少,乱糟糟的,脸上眉毛被灼没了,手脚也有程度不一的烧伤。
她龇牙咧嘴给自己抹药,最后清理一下身上,没了眉毛的脸,怎么看怎么奇怪,反正头发焦了,乱蓬蓬的,便拿出一柄大剪子,把头发都剪掉。
对着镜子里光秃秃的脑门,她哈哈大笑:“我成一个光头了!”
咧着嘴巴,她眼角慢慢湿润,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掉在薄薄的雪地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孚临峰上跌下很疼,浑身快要撕裂一样,她不想哭,现在只是灼伤了,比起那种疼,根本是小事,却有点想哭。
原来,有时候,不是因为身体疼才会想哭。
这一天,向来喜欢笑的郁以云,知道委屈的时候,人是会流泪的。
第五十五章
顶着光头,郁以云抹掉眼泪,突然破涕为笑。
果然,比起哭,她更喜欢笑的畅快。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酸酸的感觉,感受头顶的凉飕飕,踏月色回家,一边哼着一首郁老太太教给她的小调。
柔软的音调弥漫在雪山中,清辉之下,岑长锋隐在树影里。
不知道为什么,朝她说完那句话后,他心里很躁,倒是清楚察觉,这种躁动已经扰乱他的心弦,让他无法摒弃杂念专心修炼。
随后他便跟在郁以云身边。
他看着她一步步,跌跌撞撞地从孚临峰上走下来,又哭又笑的,还把自己整成光头。
直到此刻,郁以云的身影走远,他闭了闭眼。
过了会儿,他转身离去。
天亮后没多久,郭玥看到郁以云的光头,差点没吓昏厥,为了郁家的脸面,郁以云不得不被要求躲在家里养头发,好在有术法辅佐,不多久,她头发长到了脖颈处。
郁以云对着镜子抓抓头发。
今天,父母亲让她去主峰,说有很重要的事说予她,让她别穿得太随意,所以才一大早,郁以云就坐在梳妆台前发愁。
她的头发和她的性子一样“大大咧咧”,一根根长得很粗,颜色又黑,若是长发时,还算柔顺,结果半短不长的模样,就有些不服帖、不听话的,非要翘起来。
郁以云想了想,捏个从别人那里偷学来的术诀。
张嬷嬷正在门外种灵草灵植,忽然听到郁以云一声:“嬷嬷、嬷嬷快进来看啊!”
“诶”了声,张嬷嬷把手往身上擦擦,跑进屋里,只看郁以云的短发全部旋成一团,螺纹盘旋而上。
她老人家哭笑不得:“我的小姐啊,你这是怎么弄的!”
“我想用术法抚顺头发,但是失败了,”郁以云跳起来,哈哈大笑:“像不像枪戟?”说着她还晃了下脑袋,在空中画出圆。
张嬷嬷也跟着笑:“快别玩了,家主和夫人该是在等你呢。”
“哦对了。”郁以云在梳妆台前坐下,她熟练地捏解术的诀,顾雁告诉过她,只要不是繁杂的法术,都能用这个诀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