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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君:“……”
“粮食的事情处理好了没?”
刘勇没说话,霍长君心里咯噔一下,却见身后的城墙大开,所有的战士们都出来了,连刘叔也不例外。
分明都饿得头晕眼花站不稳了,可此刻却一个个都精气神十足,就好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那边,禄元多的大军也齐齐前进了几步,只听他笑道:“声东击西偷粮这种事情我也不是第一回 遇见了,你当我为何答应与你单挑,不过是你拖我我也拖延你罢了。霍长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霍长君双目圆睁,身旁的刘勇痛苦道:“他们早就料到了咱们走投无路会对他们的粮食动手,去的时候便埋伏好了人,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他神色略微麻木,霍长君浑身冰冷,脊背发凉,道:“都怪我……”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想出这个破法子就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刘勇却是举起铁锤,狠狠地瞪着禄元多,道:“不怪你,都是他的错!从前他躲在幕后,我和他交不上手,今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也这么扛揍!”
“啊——”
刘勇举着大铁锤就冲了上去,禄元多和他交手,铁锤和大刀“砰砰”作响。
两军的士兵也都交手了,刀叉斧钺撞击的金属声在耳边疯狂响起。
霍长君站在人群之中,神色恍惚。
他们这是……在做最后的死战。
她眼眶通红,原来自己也不是可以力挽狂澜的天神,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嘭”的一声响,一个小兵撞开霍长君身边偷袭的利剑,他大喊:“将军小心!”
将军啊……竟还有人认她做将军。
她这样一个不合格的将军,居然还有人认她。
霍长君从震惊中回神。
如果所有人都视死如归,如果所有人都愿意在死亡之前做出最后的反抗,哪怕无意义,哪怕改变不了大局,那她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她抽出腰间的长风剑,加入混战之中,再不知疼痛。
鲜血浸湿了剑身,鼻尖萦绕着血腥味。
她挥舞着长风剑杀光眼前的敌人,然后一步步前进到刘勇身边,与他一道对上禄元多。
鲜血染红了大漠黄沙,天边的白云仿佛也被印染了红色变得鲜艳无比。
她冷声道:“禄元多,我要你偿命!”
这一次的交锋,霍长君明显更加狠厉,剑招游刃有余。
长剑对上禄元多的重刀要吃亏,她便屡屡以轻盈的招式取胜,绝不拖延,剑锋割破禄元多一丝衣裳便退,见好就收,半天下来,禄元多的头发、狼毛居然被她划破得参差不齐,破烂不堪。
禄元多被她的躲闪战术激得发了怒,身后的侍从劝他离开也不愿意,举起大刀便是对准了霍长君一顿攻击。
她只能先躲闪,暂避锋芒。
可身旁的燕军也开始对霍长君进行围剿,霍长君以一人之力实难匹敌,被人圈住之后只能是奋力搏杀,能杀一个算一个。
天空中的彩霞印衬着地上的鲜血,霍长君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了,她只知道她的手脚都开始麻木酸痛,可是敌军却还是像源源不断的活水一样,砍都砍不完。
她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禄元多见状,抓住机会就要上前一刀捅死她。
可是,“噗呲”一声,重刀刺穿血肉的声音传来。
霍长君的手微微一顿,她缓缓回头,只见刘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背对着她,禄元多的刀刺穿了他的胸膛,而他两个铁锤只剩下一个,还是扁了下去没了威风的那个立在地上,支撑住他不倒,他唇边涌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衣衫。
“刘勇……”霍长君呢喃了一声。
他浑身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到处是伤,霍长君被燕军围困的时候是他拖住了禄元多。
她根本不敢碰他。
他才十八岁,他还是个半大孩子,他还有着大好年华。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关于刘勇的回忆化成了流光剪影,匆匆播放。
可禄元多却是狠狠地抽回了刀,刘勇“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惊起一地沙石。
“阿勇!”远处刘叔惊叫一声,下一瞬他也被利刃捅穿到底,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勇倒地的方向,死不瞑目。
“啊——”
霍长君发了狂,眸色赤红,惊叫着握着长风剑飞扑过去,这一次再也顾不得躲避,顾不得扛不扛揍,她就像是不要命一样,只要长风剑能贴近禄元多就势必要在他身上割下来一块肉。
再不是什么权衡利弊,伤势多少,便是捱下禄元多一刀她也要再刺他一剑。她就像是发了怒的野狼,生存与否不再重要,能不能撕碎眼前的猎物才是最重要的。
禄元多被她这番猛烈的攻击也有一些吓到了,手中的刀竟是挡不住一柄残剑的攻击,他后退一步,准备逃离战场,不再以身犯险。
可霍长君却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其他燕军攻击她,她根本不顾,长风剑永远死死地黏住禄元多,逼得禄元多难以逃脱不得不反抗。
刀剑相击,两两以对,霍长君猩红着双目,像是杀疯了的饿狼。
她身上的伤血腥味重得刺鼻,可霍长君却全然没有感觉,她一张嘴直接咬住了禄元多另一只耳朵。
“啊——”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霍长君直接把他右耳上的大耳环给咬了下来,他的右耳下半部分就那样生生撕裂,血肉模糊。
霍长君趁机一剑挥开他的刀,逼得他兵器脱手,然后又是一个回旋踢,直接把他的脑袋踢翻到血地里。
禄元多的脸从地上爬起来,沾染了无数和着血的沙石,他想逃,可是他的脖子仿佛被踹歪了一样,一动就浑身疼痛得发颤。
“救命!救我!”
有燕军想上前来救助,可霍长君一剑刺穿一人,宛若在世修罗。
她一步步靠近,犹如地狱使者勾魂,禄元多拖着僵硬的脖子害怕地往后蜷缩。
霍长君高举鲜红的长风剑,哑声道:“你去死吧!”
“唔——”
禄元多歪曲着诡异的脖子瞪大了眼睛。
霍长君用力地捅穿他的尸体,直到长剑全部没入,甚至扎进了地里,一点儿生还的可能都不给他,她才松手。
高大的身躯难以再动弹。
霍长君浑身染血,便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堕魔的神佛。她嗜血杀人,无恶不作,谁也不能在她手上逃脱。
原本只是主将出来玩玩儿报个仇,讨个公道的,可谁也没想到,禄元多居然真的死在了这里。
顿时燕军的将士们都傻愣在了原地。
而霍长君像个血人一样站在战场上,身边是捅穿了的禄元多,她没了兵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袭击她。
顿时大汉的将领像是得到了巨大的士气鼓舞一样。震天尖叫着,疯狂冲锋杀向燕军。
而霍长君……眼角模糊,全是血色。
在人潮中,“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倒下前,她似乎看到了装备整齐的援兵……
第47章 自请休弃 我欲成佛,人人都逼我成魔。……
我欲成佛, 人人都逼我成魔。
霍长君醒来时,北幕已恢复了平静。谢行之亲自带着其余援兵和粮食来的。
陛下亲来慰问,加之前面斩杀了敌军主将, 打赢了胜仗,顿时北幕城的气势高涨,人人都感觉这一回是真的有希望有底气,可以扬眉吐气, 赢回来了。
霍长君躺在半硬的铺满了皮毛的床榻上, 缓缓睁开眼,透亮的天光照耀进了帐篷里,她略微闭了闭眼,缓了缓,然后再睁开。
床边便坐着谢行之, “你醒了。”
军医站在一旁, 把过脉之后下意识说:“皇后、”他卡顿了一下,改口道:“将军无碍了, 余下的只需好生静养。”
谢行之点点头, 让他出去了。
帐篷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最后还是谢行之先伸出手,将她额间的碎发别到了耳后,然后道:“这一仗你赢了。”
霍长君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沉默无声。
谢行之目色一暗,手指微顿, 又道:“此次战亡的将士我都会追封, 你不必担心。”
战完的将士……
刀剑捅穿了刘勇高大的身躯……
全都是尸体和鲜血,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霍长君麻木的脑子动了一下, 顿时酸痛难耐,她抗拒那些回忆,不愿再记起过去,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谢行之眉头紧拧,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见她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又只好憋了回去。
“你好好歇着吧。”他掖了掖被角道。
修长的身影退出了帐篷,他撩开门帘的时候动作还微微一顿,回头看了几眼,可是霍长君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等门帘放下,房间里彻底静了下来。
大风刮动着门帘摇曳的时候,霍长君才慢慢睁开眼。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沉默地看着头顶的帐篷,沉默地无声地看着。
她赢了。
禄元多死了。
刘勇死了。
刘叔也死了。
还有很多很多将士们都死了。
他们死前都没吃饱饭。
她食言了。
*
谢行之出了帐篷看着这黄沙弥漫的天空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粗糙脏污,比不得盛京城繁华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