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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风雨来临前的味道。
“你怎么会来这?”等了会儿,还是他率先开口。
夏远航沉着脸看他:“不知道叫爸?”
夏郁:“……”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但此时被特意点出,还是让他感到了一阵无声的窒息。
父亲这个身份,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山,也是夏远航一直紧捏在手的利剑。
“爸。”他还是叫了。
夏远航仍背着手,他穿了身黑色的中山装,头发往后梳,脸上深深的法令纹和微微下压的唇角让他看起来不怒而威,严厉又不好接近:“之前看到我怎么不过来找我?”
夏郁微垂眼眸:“你在工作。”
“我不工作的时候也没见你过来问一声!”
夏远航胸膛起伏了一下,“我不找你你是不是也不会来找我?!”
夏郁低着头,没有吭声。
他想,父亲之前一直没找他大概是在积攒怒火,现在攒不住了,所以才特地过来找他。
夏远航怒视着他,冷笑了声:“我就知道!你现在翅膀硬了连家都不回了,我们的话你都不听了,你妈给你打电话你还那种口气,怎么,我们欠你了?还要看你脸色求着你才行?”
夏郁表情不变:“爸,声音小点,被听到不好。”
“你以为我想在这说你啊?!”
夏远航深吸了口气,“我叫你你会过来?电话挂那么利落,在学校看见我也当没看见,我看你现在脾气是真的大得不得了了!”
“爸,你有话直说吧。”
夏郁抬起头,声音很轻地说,“你忙,我也忙。”
说完,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脸和脖子同时胀红,眼睛也瞪了起来,像是恨不得生吃了他一般。
如果不是远处有人,动静太大会被发现,他想,一巴掌估计是少不了了。
夏远航心头怒火熊熊,他强行克制情绪,震惊又愤怒地瞪着夏郁:“你这是在嫌我烦?!”
夏郁声音平静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场合不适合多谈。”
说完不等父亲开口,他又语速很快地说道,“爸,如果你是过来找我说男朋友的事情,那我的回答是不我和他不是在演戏,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他分手,我是同性恋,一直都是。如果你要说回家的事情,上次电话里你也听见了,我认为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我们都各退一步,谁也别提恋爱和结婚的事,那事情就算过去,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过,否则你再怎么说我我也不会回去。如果你是气不过我的态度,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但我不会听你的,我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想做的,我不想改变。”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爸,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看着眼前的儿子,夏远航只觉得后脑勺被狠狠敲了一棍子,震惊的同时心里的火也越烧越旺。
他气得倒退两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暴起青筋,太阳穴也突突跳着,眼睛比刚才瞪得还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用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
可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儿子!
就是那个曾经他一发火就一声都不敢吭的儿子!
身为父亲的权威和尊严受到挑衅,夏远航咬着牙,几乎是用尽所有的理智才克制住了扬手的冲动。
他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但依旧缓解不了胸口发闷脑子发胀的感觉,他想和以往一样地叱责和教训夏郁,却又顾着远处的人,只能强行憋下这股堵在心口的怒气。
这股气憋得他难受,憋得他胸腔都像是要炸开。
他抬起手指着夏郁,嘴唇颤抖,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他往前一步,手指用力点上夏郁肩膀,“我才说了你两句你就一堆连珠炮砸过来了,我把你养这么大我还说不得你了?我看你不光嫌我烦,你现在是恨不得我赶紧去死了吧?嫌我这个老东西碍你事了是吧?恨不得我赶紧蹬腿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可以减少无意义的对话。”
夏郁眼眸微垂,声音里没什么波澜,“每次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你问我答没两句就能结束,可你总是要先发一通火,骂我很久,恨不得把我骂到哭出来跪着听你讲话。”
“我觉得挺浪费时间的,也没有必要。”
“而且你肝不好,就是因为一直上火生气,但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小事,是你一直说一直说,硬是把自己说得上火。”
“现在也一样,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事说事,毕竟这个场合不方便,也不适合多聊,结果你已经气得说出我想要你去死的这种话了,可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夏郁轻轻拂开那戳在自己肩头的手指,声音很轻地道:“爸,我希望你可以冷静一点,发火真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很伤身。”
夏远航说不出话,只盯着自己的儿子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
夏郁一开始还看着他,静静地等他开口,但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因为父亲一副喘不上来气的样子,一只手还捂住了头,脸也死死皱起,看起来非常痛苦。
夏郁蹙起眉,赶紧伸手扶他:“爸?”
手才刚搭上去,父亲便猛地往后倒去!
“爸!”夏郁吓了一跳,赶紧用力拉住他。
但一时拉不住,只能调整姿势抱住父亲的上半身,顺着他往下倒的力跪在地上。
他让父亲靠在怀里,然后立刻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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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夏母和嫂子就赶到了医院。
一看她们就是匆忙赶来的,两个人脚上都还穿着居家拖鞋。
“怎么回事啊?”
夏母看着床上插着各种管子,脑袋上还包着厚厚纱布的丈夫,神情焦急又无措,“你爸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脑出血啊?他没吃降压药吗?我让他带了啊!我天天提醒他吃的呀!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啊?是不是你又跟他吵架了?”
夏郁垂着眼,嗯了声。
“你还‘嗯’!”
夏母瞪大眼,气得在夏郁背上狠狠拍了两下,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恨恨地用气声道,“你不知道你爸身体不好啊?我让你不要跟他闹不要跟他闹你看看现在!脑出血了!你现在高兴了?!”
夏郁垂着头,声音很低地说:“我没高兴。”
“你还说!”
夏郁闭上嘴,没有再吭声。
他抿着唇,起身把病床旁的位置让给了母亲,然后站到床尾,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把父亲气出了脑出血。
三亚的时候吵得那么激烈,父亲声音大得像是要把房顶掀了都一点没事,这次居然只是听他说了几句,就气到血压飙升,脑血管破裂,直接倒了下去。
好在送医及时,做手术也及时,医生说不是很严重,至于会不会有后遗症,还得等他醒了再看。
想到这,夏郁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
明知道他身体不好。
明知道不见面最好。
明知道不该跟他吵。
可是……
可是……
一只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夏郁侧头:“嫂子。”
赵珮潆冲他点点头:“你也不是故意的,别太自责。”
夏郁胸口闷得慌,他此刻无比彷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医生说父亲这次情况还好,不是特别凶险,但绝不能有下次了,说一定要让他平心静气,让他别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难的就是这平心静气。
夏郁觉得父亲只要看到自己,情绪就无法平静,除非……
他低头认错,听父亲的话不再做同性恋,去跟女生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做一个“正常”的人。
可这些他又绝对做不到。
这里面无论哪一项,都能让他疯掉。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拿出看了眼。
【周鼎:老师找你聊完了?】
【夏郁:嗯,聊完了。】
【周鼎:现在在自由活动?】
【夏郁:没,我在跟老师讨论文化节的事情,我得画几幅作品出来,接下来还有的忙。】
【周鼎:好吧,我到上海了,刚放好东西,准备去训练场看看。明天就开始集训,训练的时候没法带手机,所以我训练开始前后都会发消息告诉你。】
【夏郁:好,知道了。】
“你在和谁发消息?”
夏郁抬头看着母亲,把手机收回口袋:“妈,我跟你说下爸的具体情况吧。”
之后几天,只要一谈到周鼎,夏郁就会转移话题。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能搪塞就搪塞,不能搪塞就找借口下楼买东西,即使母亲求他说谎骗骗父亲,他也还是没有点头。
这几天父亲也一直没有彻底清醒。
他是手术后第三天睁眼的,有了意识,但每次都昏昏沉沉,醒来没多久就又睡了。
他每一次醒,夏郁都会躲到门外。
次数多了,就干脆一直坐在了门外,除非母亲叫他,他才会进去。
“要不你先回学校吧,这里有我和你妈就行。”赵珮潆端了杯芝麻糊递给夏郁。
夏郁接过,摇了摇头:“我要不在这守着,他又得不高兴,说我态度不好,说我眼里没他。”
赵珮潆笑了笑:“你还真是了解他。”
夏郁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头发该剪了。”
夏郁抬手摸了摸发尾,看了眼道:“我下午去。”
话音刚落,夏母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不停冲夏郁招手:“快快快,你爸醒了,他说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