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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冲打了个呼哨,只见那只海东青缓缓踱步出来,竟然用喙蹭了下霍冲手臂,以示臣服。
霍冲得意地笑笑,指了指大殿门口的房梁,对海东青又吹了声哨。
这只海东青显然被他训熟了,径直飞上房梁,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众人一圈,待霍冲一个呼哨,又径直飞下来,目不斜视。
“好了,显摆得够了。”霍英慈对霍冲道,“不过是捡了只鸟儿,这样巴巴儿地一路运回来,天天睡觉都带在账里,玩物丧志。”
她虽然骂得轻描淡写,但席间诸人谁不知道驯服这样一只猛禽多了不起,宫乘月更是看得呆了,越过谢子澹的肩膀,盯着笼里的海东青看着。
霍冲知道她喜欢活物,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掩饰不住地道:“送给你的,养在你宫里吧!”
两人从小这样说话没规矩惯了,宫乘月微微白他一眼嗔道:“什么你宫里我宫里,很快你就跟我住一个宫里了!”
霍冲揣摩一下,忽然红了脸,讷讷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大晏朝堂素来不是尊卑森严的调调,席间诸人都是长辈,见状纷纷笑起来。
只有户部尚书谢淳不放心地看了眼帝君谢子澹。
谢子澹一贯是风姿绰约的,脸上既没什么特别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只淡淡的,仿佛方才的事跟他都毫无关系。
他低着头,事不关己地剥着螃蟹,拆了一只完整的蟹肉后,便悄悄放在宫乘月的面前。
宫乘月拿宽袖挡着,悄悄捏了下他手,捂唇同他咬耳朵道:“这种事,怎敢劳驾帝君来做。”
谢子澹笑笑,反捏了下她的手,凑到她耳边道:“陛下高兴就好,今日不会有人拦着不让陛下贪吃了。”
霍英慈见宫乘月刚跟霍冲眉来眼去,接着又跟谢子澹打情骂俏,不禁起身打岔,又道:“陛下,臣也有样礼物,要送给您。”
宫乘月忙叫呈上来,只见她送的“礼物”,也是个半人高的、蒙着黑布的笼子。
只是这次笼子打开,里面却是个人。
大概是要见皇帝,这人被换了一身新衣,洗刷得干干净净,但却蜷着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之间,坚持不肯看宫乘月。
霍英慈解释道:“这是北狄老可汗的小儿子,叫托托。去年老可汗被他的长子杀了,王室里几个王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叁王子继位,将剩下的四五个兄弟全都杀了。托托此前因为跟我朝大军打了一仗,不敌被俘,倒是因祸得福,在我军中逃过一劫,留下了小命。”
她正色对宫乘月道:“陛下,眼下的北狄可汗虽投了降,但蛮夷难测,说不准哪天便要反目,到时有托托这个先可汗骨肉,挑起他们内斗,还能让北狄内乱一次,我们好不战而屈人之兵。”
“镇北王所言极是。”宫乘月点点头,远远地打量那笼子里蜷成一团的人,只见他十叁四岁的年纪,长得倒挺俊俏,一头黑色的卷发也没束起来,散落在肩头,一双眼睛盯着桌上的饭菜看,像只受惊受饿的小狼。
“先将他放出来,给他吃点东西吧。”宫乘月指指托托道,“别说我们天朝上国,连饭都不给俘虏吃。”
霍冲亲自过去,将笼子打开,把托托放了出来。
托托双手被反剪缚在身后,霍冲一脚踹到他膝窝,逼得他跪下,又从自己案上随意拿了一碟肉来,扔在托托面前,按他头叫他吃,托托则宁死不屈,梗着脖子跟霍冲较劲。
霍英慈在旁解释道:“托托跟我军那场大战就是跟霍冲打的。霍冲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被托托一箭射中了大腿,又被他绑在马后,拖了几里路才死。”
难怪两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宫乘月对霍冲道:“好了,人家都是俘虏了,还计较什么?”
“若不是他对你有用,我早一刀捅死他了。”霍冲虽松开了托托,但还是气鼓鼓地抱臂转过了身,平素明亮的俊脸上都是怒容。
宫乘月站起身来,走到霍冲边上按按他肩,笑道:“侧君辛苦,我还有事想问他。”
霍冲又给她一声“侧君”叫得没了脾气,宫乘月则低头打量了两眼托托,问他:“你会说汉话吗?”
托托显然能听懂,狠狠地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又桀骜地瞪一眼霍冲。
“听说你们那儿,男人比女人还尊贵?一个男人常常要娶好几个夫人?你的父汗,就是因为有好几个夫人,每个人夫人又有儿子,大家互相不服气,才打起来的?”
宫乘月问话,托托全当没听见,一直翻着白眼看天。
那盆肉就在他面前飘着香气,他看都不看它一眼,肚子里却发出老大一声动静,显然是饿极了。
宫乘月忍笑弯腰下去,将食盘往他面前放了放道:“先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回话。”
没想到宫乘月刚一站直,托托却猛然暴起,背着双手半蹲起来,一口咬住了她右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