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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佘庆又与花恨柳、天不怕两人交谈至深夜方才离去,除了谈到了对李凤岐的身份猜测和佘庆打算搬出到饶州之外,三个人还就那“茅草屋三间”怎么个处置法进行了商议,最后决定先由佘庆雇人去将深埋起来的三间草房挖出来,然后看什么东西可以置卖,至于置卖的钱财便由刘月英负责打点,最后所得利润花恨柳与天不怕各分两成,而另外六成则全部由佘庆一家占有。
当然了,即便是仅仅两成那也基本上算是花恨柳与天不怕白得的,毕竟他俩有言在先,之前已经转送出去了,佘庆觉得若是这二人没了收入来源,怕之后生活或者其他方面少了用度难免回来找自己要,还不如自己先帮他二人打理着,到时候也算是多了一个选择。
明白其中利处,花恨柳倒是还好,天不怕却是欢喜异常,待佘庆走了之后,几乎一整夜都在算将来有了这笔收入之后应该怎么花,算来算去只确定下两件事来:第一,要买糖葫芦吃;第二,要交给灯笼保管。
花恨柳却没有他这样的兴致,首先来说钱他见了多了,不像天不怕被人哄着一两银子就已经是很有钱的了,再来,他也不必上交给杨简或者雨晴公主,这两位哪一个不是张张嘴就有数不尽银子送到手里来的呢?
本以为过去了百天宴自己便能清净一段时间,不料第二天清早,他便被灯笼吵醒了。正因为是灯笼吵醒了他,所以他才有气没处发泄,唯有耐下心来听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爹爹,大娘和二娘说喊您出去玩,让您赶紧收拾一下,她们现在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了。”灯笼先是捂了眼睛,透过指缝看了看,确定花恨柳确实是穿着衣服出来时,方才放下手来催促道。
“出去玩?我怎么之前没听人说过?”花恨柳微愣,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实不记得有人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一脸纳闷地问灯笼。
“哎呀,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灯笼嘴一撅,轰着花恨柳往屋里去:“先去换上衣服,我就在门外边等着……啊!”
花恨柳开始时由着灯笼推搡自己,等退回到了门槛处才恍然想起屋内有些场景似乎并不适合灯笼看,还未等他伸手去捂灯笼的眼睛,便听得灯笼惊叫一声,显然花恨柳反应已慢。
屋内除了花恨柳便是天不怕了,昨晚他并没有返回自己的住处,虽然两处相隔不过走几步的距离,或许是因为担心心中喜悦没人分享吧,天不怕软磨硬泡终究还是让花恨柳让步了。
不过,如果仅仅是如此那也便没有什么了,两个人凑合着休息一晚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是昨晚天不怕一直在拿着笔墨涂写计算,到了临近天亮时兴奋劲儿才退减下去,兴奋过后更易困乏,这一困乏便容易出问题。
研好的墨汁被昏昏欲睡的天不怕将脸整个贴了上去,惊慌之中天不怕又顺带着将墨汁洒到了自己身上,有衣服遮盖的地方还好,直接去了衣服便也无妨,那些没有衣服遮盖的地方却成了墨黑之地,更严重的是因为擦拭不及,那些沾到脸上的墨汁还顺着脸颊直接流过了脖子,流进了胸口。
天不怕遣花恨柳打了水来先耐住冰凉先泡着,而花恨柳忙完之后又翻身去睡了回笼觉——这才会在灯笼来时见他穿的并不像杨简、雨晴公主说的那般“过分”。
然而,灯笼注定是要在今天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在花恨柳跟前她算是逃过一劫,可是在天不怕跟前,她却是瞧得个清楚。
一声惊叫之后,花恨柳慌忙一边让天不怕捂上不该露的地方一边赶她往外走,不过令花恨柳惊讶的是,灯笼的反应未免太过于短促了些,只不过是一声“啊”而已,再之后他便没有听见或者看见灯笼有什么反应。
花恨柳心中焦急着催促着灯笼往外走时,轻轻推了推,却没有推动。
“快些出去,这个不能……”“看”字尚未说出口,花恨柳便一脸惊讶地说不下去了。
灯笼的反应确实出乎花恨柳的意料,他想不明白,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为何在看到光溜溜屁股的时候竟然表现得这般淡定——不,或许用“淡定”不足以准确地形容灯笼此时的状态,花恨柳想了想,觉得用“好奇”或许更为准确些。
她对看到天不怕光着屁股洗澡一事并不害怕,而是充满了好奇,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不怕惊慌失措地拿了衣服挡在身前,有一瞬间花恨柳甚至想笑,觉得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反常了。
不过他并没有笑出来,而是险些急火攻心吐出血来,只因他从灯笼的嘴里听到了这般一句话。
“好小啊……就像一条毛毛虫……”
“外面等着去!”大喝一声,花恨柳脸上一阵恼怒,将灯笼往门外赶了赶,这才“哐当”一声,丝毫不客气地将门紧紧关上。
这都是谁教的啊(恨柳回想着刚才灯笼的反应,脸色难看至极:要么是其木格,当初在北狄的时候她与灯笼同住过一段时间,或许是那段时间里其木格向灯笼灌输了一些她这个年纪并不该知道的事情……又或者是杨简、雨晴?
花恨柳心中一阵迟疑,如果单独说杨简或者雨晴公主,他必定笃定地否认“绝无可能”,不过若是这两人么……花恨柳心中便拿不定主意了:或许是她二人在灯笼睡着时小声讨论过……事有不巧的是灯笼中途醒来就听到了……
一想到这里,花恨柳便泄气了,一来这件事情他没办法去找其木格或者杨简、雨晴二人去问,二来么,既然已经说过的东西便深深印刻在灯笼脑袋里了,他便是想让灯笼忘记也绝无可能。
“快些擦干净了,我们出去。”思来想去没有结果,他唯有闷声向一旁惊慌未定的天不怕催促道,说完之后又怪异地打量了一番天不怕,可是因为这个时候天不怕已经侧转了身子,花恨柳并没有见到灯笼提到过的“好小的毛毛虫”。
“灯笼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心中担心天不怕听到了这话会心存自卑,花恨柳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
“嗯……嗯?”天不怕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一脸不解地看着花恨柳,似乎并没有听到灯笼方才说的话。
“哦,灯笼说她不是故意看到的……你……你以后要注意些,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情来……”花恨柳慌忙编了一套谎话说道。
“哦……”天不怕失神地点点头,又过了一会儿才擦干了身子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虽然他有及时清洗,墨汁毕竟不同于其他,洗了半天仍然有墨迹留在脸上,好在如果不是去仔细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出门时,杨简、雨晴公主以及灯笼、花语迟、笛音、独孤断已经等在了外面,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马车等候在外。
“这是……”花恨柳看了看在场的人,不解地问道。
“温故被温大人喊去背功课了,牛先生说还有你吩咐的事情没有做完,黑子行动不太方便……他们三个就不去了。”雨晴公主一看花恨柳要问,便知道他所问何事,一一将其他人不去的理由说了出来。
花恨柳一听到牛望秋,气便不打一处来,他三个月前拜托给牛望秋的事情,现在仍然没有什么结果,眼看着便要入冬了,再商定不下来,他的成亲大事便要等到来年夏时了!
心中虽然不满,顾忌到眼前另外两位“关键人物”也在现场,花恨柳只好闷声,想到连黑子也拒绝时,不由对今天出门的目的地更加好奇。
“这是要去哪里?”看着独孤断背上背着的鼓鼓囊囊的东西,花恨柳好奇道。
“爬山。”杨简轻笑。
“游湖。”灯笼举手。
“听说还有五色烤鱼……”一旁的花语迟也笑着应道,她一边应着一边紧拉着笛音的手,看来这一段时间两人相处的并不坏,只是每每看向独孤断时却是一副冷脸模样,花恨柳若不是亲眼所见,压根就不相信一个人的脸色竟然能够变得这样快。
“爬山,游湖……这还好说,五色烤鱼是什么东西?”花恨柳微愣,一脸疑惑地看向一脸意味深长笑意的杨简等人。
“爹爹忘了?那年去山上的湖里,有五色的烤鱼!”灯笼拉专恨柳的手使劲儿椅,似乎这样便能让花恨柳想起来什么似的。
“你说的是……”花恨柳皱眉想了想,终于记起来灯笼所说的是什么地方了,那年上元节他第一次遇见灯笼时便与杨简一道带着她去了山中的湖上玩……可那哪里是什么五色的烤鱼……
“是五色鱼,不是什么五色的烤鱼……”杨简轻笑,似乎是怕花恨柳仍然不明白,帮忙解释道。
“有区别吗?”灯笼皱眉想了想,实在想不通又低声嘀咕道:“反正都是要烤来吃的……”
“这几天呆得有些发闷,杨姐姐说你们之前发现了一处好玩的地方,正好趁着今天天气不错,临时决定出去散散心……你……你莫怪我们。”雨晴公主说着这话,不禁脸红放低了声音道。其实今日之所以有这番安排,也全赖她一人所影响,昨晚在守备府返回来时她不过这样随便感慨了一句,谁知道杨简与灯笼便当做了大事来忙活,深夜时叫醒了她告诉她这个安排,然后一大早便通知各队人马集合出发了。
“不用跟他客气。”杨简冷嗤一声,反问花恨柳:“一天到晚上午你根本不出门,下午和晚上又不知道你跑去了哪里,真不知道这三个多月来你究竟在忙什么……这都是你害的,匿休要抵赖,若是敢说半个‘不’字,哼哼……”
“得得得,出发吧!”花恨柳原本因为雨晴公主的话心中还些许有些歉意,可是再一听杨简开口说话,慌忙应了招呼众人出发。
因为这一队人多是女眷,虽然多少有些功夫在身,花恨柳仍然坚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走,沿途上经过路边的摊架时也不忘买些水果、零食带上,一路上缓缓而行,一群女子叽叽喳喳,或是调侃,或是悄声细语,倒也显得一片祥和。
天不怕在接过了花恨柳给他买的带有芝麻和核桃仁的糖葫芦后,这才提起精神来。当然了,为了给他表现的机会,花恨柳给灯笼买的糖葫芦却是另外一种口味,两个人凑到了一块,相互吃了对方的一个糖葫芦后这才又各自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看到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早晨的事情受到影响,花恨柳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他们几个人在一起便要安静许多。
天不怕仍然专心致志地照看着他的糖葫芦,独孤断虽然没有吃糖葫芦,却因为说话不利落而自觉地保持了缄默,花恨柳便是有心找他说话也无从开口。
“先……先生……”直到开始登山时,独孤断才似乎是深思熟虑了许久才决定开口说话。
“怎么了?”花恨柳一脸惊喜的模样向他问道。
“过……过两天,我……我回……回……”
“你要回化州?”独孤断没有说话的时候花恨柳巴不得他开口说两句话来解闷,可是等到他开口说话了,花恨柳的心情却变得更加焦躁,听他“回”了半天仍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接口道。
“不错……”独孤断歉然地苦笑点头。
“惦记苟师父和门内的师兄弟了吗?”花恨柳轻轻摇头,“你无需着急,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便会来熙州,到时候你们自有叙话的机会。”
“不……不是……”独孤断慌忙摆手道:“别……别的……”
“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花恨柳心中纳闷独孤断还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回一趟化州才能做,见独孤断确实点头了,这才猜测道:“和她们两个有关?”
如果独孤断回化州不是去见门宗之人,那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去见宗族之人了,而说到去见宗族亲人,这段时间以来独孤断经历了这么多变故,自然要回去交代交代了。
“笛音的话还好,你说给她她想来不会拒绝与你回去,可是花语迟……”说到这里,花恨柳这才注意到独孤断在一直摆手,微微一愣,讶然道:“你是说不带她二人回去?”
“不……不错!”独孤断点点头,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可是因为要解释的内容实在太过于曲折,索性闷声不再说话了。
“需要去多久?”既然对方不解释,花恨柳相信独孤断这样必定有自己非得回去的理由,也便不再多问,只是担心他的归期问题。
“最长……长……两个……月……月!”见花恨柳并不追着自己问原因,独孤断心中感激,忙伸出两根手指道。
“好,那你便放心去吧。”花恨柳笑,看了远处的笛音与花语迟一眼,却见雨晴公主似乎察觉到自己望过去却并没有看她,眉头稍皱了皱,这引得花恨柳一阵心虚,忙将视线收回来。
这件事情说完,三个人又再次陷入了沉寂,而有了方才这事情的教训,花恨柳也不再奢求有人找他说说话了。
好在,又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到了那山顶,那片澄澈湖水又一次如青铜宝镜展现在花恨柳面前。
“真美!”花恨柳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旁的雨晴公主便已赞叹声起,她的这一声叹一时便引来了笛音与花语迟的附和。
“我爹专门抽时间过来休整了一番,你看怎么样,是不是比着第一次来时好看多了?”杨简趁着众人没注意,溜到了花恨柳身边悄声说道。
“你爹……杨武?”听到杨简的话后花恨柳一时难以相信眼前的变化竟是杨武所为!一不留神,他便将杨武的名字直呼出口。
果然,听到花恨柳喊出那名字后,杨简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不是……嗯,伯……师兄自己亲自来做的?”迟疑了一番,他终究还是选择称呼杨武为“师兄”,想来看在天不怕在场的份儿上,即便杨简再有不满也不会当面发泄出来吧?
眼前的景色与花恨柳第一次来时并没有多少变化,那周遭的山仍然幽静,那湖中的水仍然澄澈,虽然距离得远,可是湖水下那大片的流动的阴影,还是一样活跃着美味的五色鱼。
只是那两间草房子不见了。
与其说是不见,或许称之为“改变”更为合适。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花恨柳记得原来两处草房子有一间已经坍塌,而此时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两间完好无损的房子,那材料也不是茅草简单搭建的了,而是用附近的石头重新修整、砌好,远远地花恨柳甚至还注意到,每间屋子的入门处还有了矮矮的三层台阶。
“这是我爹和我娘住过的地方,上次被咱们发现之后,我爹就时不时过来修整了些……”杨简看着众人惊叹的眼光,眼中湿润却带着骄傲的神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