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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语也是发愁,念念已经长大,念念的孩子也要长大了,可她自己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异类,如果旁人把她当做了妖怪,势必要起一次风波。
为此,岳临泽拍板决定,搬走。
他们两个人在和念念商议后去了隔壁的城镇,在那里住了十来年,在旁人要起疑的时候,他们就搬向了下一个城镇。
辗转数十年,岳临泽的头发终于全白了,往日挺拔的身躯也佝偻了,脸上的皱纹将原先英俊的相貌彻底覆盖。为了能在一个地方多住些时日,他们开始隐藏夫妻关系,对外只说是爷爷和孙女,后来是太爷爷和重孙女。
偶尔有人对陶语动了心,带着人上门提亲,这个时候岳临泽都会含笑看着陶语,而陶语则负责把人打出去。
“你怨我吗?怨我这么耽误你。”岳临泽经常会问。
这个时候陶语会送他一个白眼:“你敢不耽误个试试,打死你哦。”
岳临泽这才放下心来。
渐渐的,他开始像管家一样喜欢晒太阳,坐在门口讲以前的事,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陶语,当初不该对她打那一枪。每当这个时候,陶语都会摸摸他的脸,告诉他没关系。
又是一天午膳后,岳临泽吃完饭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发觉下半身没有了知觉,他怔愣的看向陶语,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岳临泽瘫了,按照年纪来说,复原基本没有可能。
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个冬天的夜里,外头还下着鹅毛大雪。陶语将大夫送出门后,他平静的从床下掏出带了几十年的东西,等陶语回来时已经藏在了怀里。
“别怕,肯定会好的,就算不好,我伺候你。”陶语笑着对他道,眼睛里还是如同少女一般纯粹的爱意,仿佛无论他经历了什么,她都会爱他如初。
岳临泽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才缓缓道:“我想出去看看雪。”
“好,我带你去。”陶语正怕他会难受,这会儿听到他有什么要求都肯遵从。她将岳临泽抱上轮椅,这是她很久之前绝对做不到的事,但如今很轻松就完成了。
把人抱上轮椅后又给盖了厚厚一层棉被,这才推着出门。
外头雪花大瓣大瓣的往下落,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陶语推着岳临泽在院子里走着,说各种笑话想逗他开心。
岳临泽沉默的听了许久,最后哑声道:“停下吧。”
陶语立刻停了下来,看到岳临泽颤巍巍朝自己伸手后,急忙抓住他的手绕到他身前,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你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我跟你说过,我有两样最想要的东西。”岳临泽轻笑着问道,脸上的皱纹跟着动了起来。
陶语也笑:“记得,一个是我们白头偕老,另一个你却迟迟不肯告诉我。”
“如今,我们算白头偕老了吧。”岳临泽摸了摸她落满雪的头发,眼底是至深的温柔。
陶语怔了一瞬,接着垂眸笑道:“对呀,我们白头偕老了,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第二件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其实第二个,早在我开枪时,我便想要了,可惜当时顾虑太多,等确定那些顾虑只是杞人忧天时,你却回来了,我就将这个愿望暂时放在了心里,想等到第一个实现后再做。”岳临泽想起往事,像每个普通老人一般露出笑容。
陶语帮他拂去肩上的雪,问:“到底是什么愿望啊,这么神秘吗?”
“……在说愿望之前,我要告诉你个秘密。”岳临泽心虚的看了她一眼。
陶语难得见他再露出这么少年气的表情,挑眉问:“什么秘密?”
“其实那日我上吊,是算准了你会心软,才会那样做的,否则哪能凭空变出一根绳子来。”岳临泽朝她眨眨眼。
陶语愣了一下,半晌失笑道:“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夸你聪明?”
“不骂我就好了,我哪有脸再让你夸,本就对不起你,还算计你,简直是……”岳临泽越说越低落,干瘦发皱的脸上满是愧色。
陶语拍了他的脑门一下:“行了啊,这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把你的心愿告诉我吧,你第二个心愿,是什么?”
岳临泽沉默一瞬,接着笑了起来:“你先给我团个雪球,我再告诉你,要前面没踩过的,那里的雪干净。”
“你还挺挑剔。”陶语白他一眼,还是听他的话过去团雪球了。
雪冰冰凉凉的,陶语一摸到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接着捧了一把雪开始揉,刚揉两下就听到身后一声机械的声音,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岳临泽拿着枪对着他自己的脑门,拿枪的手还在不住的发颤。
“你在干什么!”陶语猛地站了起来,要往他面前冲时却被他制止,她怕他突然开枪,便不敢动了。
岳临泽含笑道:“我从许多年前,便打定主意要帮你报仇,可是又舍不得和你死别,就这么一直拖着,想等到白头偕老再动手,可人是越来越老了,对你的爱却没减少半分,我就这么没出息不负责的拖着,直到拖到了现在,再不动手,我便又要多欠你一笔了。”
“你把枪给我放下,我说过已经原谅你了,你这是做什么?!”陶语红着眼眶颤声道,眼底满是哀求。
岳临泽却一副轻松的样子:“当初骗你杀你,对不起,以爱之名自私的拖了你很久,对不起,我的愿望只差最后一步,就当我是彻头彻尾自私鬼吧,我死了之后忘了我,一次都不要想起,你不要被束缚,做个快乐自在的姑娘……”
“放屁!没有你我快乐个屁!”陶语终于崩溃,拿着雪球朝他的手砸去,与此同时枪声响起,岳临泽脸上露出一个安详的笑,陶语便看着慢速的子弹朝着他的脑袋去了。
“不!”
陶语凄厉的叫声响起,接着一切都静止了,子弹作为最小的东西很快瓦解,在碰触到岳临泽的太阳穴之前便化作了光斑。
陶语失声痛哭,看着眼前人从轮椅上站起来、越靠近她越年轻,直到站在她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俊朗的他,也没能止住她的哭声。
岳临泽叹了声气,将她拥进怀里。陶语崩溃的拍着他的背,泣不成声的控诉:“坏人!坏人……”
“乖,不哭了,我爱你。”清越的声音从他唇间传了出来,他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姑娘,“能和你过一辈子,这是我的福气,只是这一枪,怕是不能还给你了……”
“谁稀罕……”陶语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去,红着眼睛瞪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发抖。
岳临泽温柔的看着她:“欠你太多了,如果有可能……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一点一点的补偿你,所以你好好的,等着我好吗?”
陶语看着他的身体渐渐破碎透明,在自己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低声说了句:“好。”
例行公事一般的黑暗昏迷,陶语睁开眼睛后看到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治疗结束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心脏的一角犹如塌方了一般,许久都没缓过神来,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床上的岳临泽已经睁开了眼睛。
岳临泽醒来后也没有动,皱着眉头接收脑子里源源不断的信息,这才发现自己在上个世界的治疗后并未醒来,就直接进行了下一个。
他休息了许久,才坐直了身体,看到沙发上正在愣神的陶语后,平静的问道:“这次解决得怎么样?”
陶语惊了一瞬,一起身带动了身上的仪器,有几个啪啦掉在地上,她手忙脚乱的将东西都取下来,这才站直合手看着他,和岳临泽对上眼睛的瞬间,她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说话。”岳临泽缓缓道,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她就是个相熟的陌生人一般,陶语瞬间恢复了清醒,顿了一下后道歉:“对不起,这次的治疗持续时间太长,我暂时还未抽离。”
“没事,你先休息一下,坐。”岳临泽看着沙发扬了扬下巴。
陶语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也觉得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便道了声谢坐下了。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默,二十分钟后,陶语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礼貌对岳临泽将之前副人格死亡以及紧急治疗的事说了一遍。
岳临泽听完眼神暗了一下,淡淡问道:“这么说,我的病已经好了?”
“原则上是这么说,但是还是需要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如果确定没有残存人格了,那这次治疗便代表成功。”当她意识从精神世界抽离时,那边的时间感对她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小,经过二十分钟的调整,她现在总算清醒不少。
一旦开始关注现实世界,她就会想到自己即将到手的一大笔佣金,只要拿到这笔钱,先前欠的账就会彻底清了,运气好的话她还能剩下点,好好款待一下自己。
一想到这些跟钱有关的事,她就忍不住觉得幸福。
“你很开心?”岳临泽冷淡的看着她。
陶语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咳了一声道:“抱歉,只要想到这次的治疗很成功,我就忍不住高兴。”这个理由足够合理吧?
岳临泽定定的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看来解决了那些副人格,真的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不是么,岳先生以后不必再受那些副人格困扰,我也在这次治疗中学到了不少经验,简直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陶语挂着职业的微笑道。
岳临泽扫了她一眼:“哦。”
陶语愣了一下,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怪怪的。先前他不是已经开始变得温和吗?怎么这会儿又冷淡不少。
陶语不解的看向他,岳临泽沉默一瞬,缓缓道:“陶医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至于后续的治疗,等你休息完我们再聊也不迟。”
陶语想说只剩下一次例行检查,有什么可聊的,但是看到岳临泽漠然的样子后识相的闭上了嘴,低着头出去了。
她一出去,岳临泽先前还冷漠的眼神立刻复杂起来,又是愤怒又是庆幸还掺杂些思念,一双眼睛百种情绪,说都说不清楚。虽然感觉大脑此刻终于不再乱哄哄的,可他却依然觉得头疼。
半晌,他闭上眼睛冷静的进行记忆整理,等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其他情绪都不见了,倒是多了一分执拗。
第89章 大佬有病1
陶语脑子生疼, 从岳临泽房间出来后就径直回了房间, 倒在床上开始睡觉。可惜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脑子里不断过着几个世界的回忆片段,迷迷糊糊的一直到醒来。
醒来之后天已经黑了,她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床, 打着哈欠简单收拾一下自己,打算去吃点东西回来继续睡。
一出去就看到管家站在门口正打算敲门,她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管家先生, 请问有什么事吗?”
“陶医生,”管家看到她出来后松了口气,“刚刚先生突然说头痛, 我怕是治疗后遗症, 所以想请您过去看看。”
“头痛?不应该啊,他现在脑活跃度已经降了下来, 应该不会难受了才对。”陶语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对管家道, “您先过去,我叫一下人就去。”
“好的。”管家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
陶语疑惑一瞬,顾不上多想就回去换白大褂了, 接着一路小跑到岳临泽门口, 一推门进去就看到岳临泽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她忙走过去礼貌的问道:“岳先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疼。”岳临泽缓缓道。
陶语又问:“具体在什么位置?”
岳临泽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陶语朝旁边已经做好准备的助手点了点头, 助手立刻准备仪器,她这才微笑问道:“您做个检查吧,我想看看您现在脑部活跃程度。”
“嗯。”岳临泽淡淡扫了她一眼,配合的躺到检测仪器上。
陶语立刻和助手开始做检测,左右奔走的搞了三个小时,面对检查结果都沉默下来。
检测仪器上的岳临泽已经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后就看到陶语一言难尽的表情,他顿了一下,淡淡问道:“怎么了?”
“岳先生,您现在头还疼吗?”陶语认真的问。
岳临泽沉默一瞬,半晌道:“疼。”
“……不会吧,一切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不存在后遗症的问题,怎么会头疼呢?这样吧,我先给您开些安神的药,等到明天天亮咱们再做最后的排查。”陶语含笑道,心里不住的犯嘀咕。
虽然正常来说是不该出现这种症状的,但一切以病人的感受为主,既然他说头疼,那就按照有问题来解释,今天检查不出来,就明天换更先进的设备检查。
陶语说完便看着岳临泽,等着他点头答应,谁知岳临泽沉吟片刻,最终平静的看向她:“你会按摩吗?”
“啊?”陶语脸上出现一瞬呆滞,突然有种自己回到了第一个世界的感觉,不过她很快将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客观的回答,“之前选修过推拿,不过学艺不精,岳先生您想?”
岳临泽闭上眼睛:“帮我按按额头。”
陶语嘴角抽了抽,觉得大佬也太不挑了点,她记得岳家是有专业按摩师的吧,何必要她一个不专业的来?
不过他们如今跟医患关系比起来,更像是主顾关系,客人需求大过天,他都这么说了,陶语自然是要做的。
她示意几个助理离开,这才轻声道:“岳先生,不如您移步沙发,我也好帮您按摩。”
岳临泽闻言睁开眼睛,眼底有万千星河一闪而过,和陶语对视时,只剩下永夜般的黑色。陶语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讪笑道:“当然,您想躺在检测台也可以,反正现在电源关了也没有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