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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世人都说……结发为夫妻。”
阎温提起的眉梢渐渐放下,听十九继续道,“我的发,已经给了大人,大人可愿意,也给我一束?”
十九又嘿嘿的笑,“我们一同带着,带着彼此的发,便是结发。”
阎温抿住嘴唇,看着十九酡红的小脸,动了动唇,一时语塞,嗓子堵的晃,眼睛也发酸。
岂料十九不给他一点缓和的机会,又道。“大人若是愿与我结发,那便是愿与我结为夫妻,”
十九眼中含泪,捧着阎温的脸,问他,“大人可愿,堂堂正正的做我皇夫?”
从此御极殿上,不再站在我身边,而是坐在凤椅上。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嫁给我!
阎温:……qaq
第64章 大人可愿意吗?
“大人若是愿意, 便为我断一束发, 再为我戴上这簪子……”十九松开阎温的脸,重新拿过旁边的盒子, 举到阎温的面前。
阎温如今手中权势,一半是温清平留下,一半是自己一点点抓在手中。
他有把握平衡各方, 有把握哪怕哪一天他垮了,他构建的这个权势网, 也能够容他苟延残喘到彻底断气。
在这其中,他从前顾虑的只有自己,这几日在考虑之时, 他已经开始为十九谋划。
他年长十九许多,身体先天后天的各种原因加起来,势必会比十九先垮掉, 他已经着手为十九准备, 甚至昨夜在十九睡熟之后,打算亲自教她政事, 扶着她的手教她掌管一些权势。
当然这必须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只要确保十九手中有可用之人, 一但他不慎倒下, 她总能够有自保的能力。
可是阎温千种思绪, 万种顾虑,全都想到,却唯独没有想过, 十九如今说的这种办法。
他是个阉人,他即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也只能顶着奸宦的名号,躲在傀儡的身后操纵一切,他没有成为万人之上的可能,他若是胆敢踏出那一步,杀女皇,做天下之主,天下群雄野狗,必会扯起诛灭他的反旗。
他一生……注定生不能为万民敬重,死后史书上也必留骂名,这些是在阎温朝着权势迈向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悉知。
可是他如今看着他的小东西,跪在他的面前,将象征着结发为夫妻的发簪捧在他的面前,眼中带着醉酒的朦胧,也带着炙热如火的爱意。
她是这天下的傀儡女皇,可也是这天下名正言顺的主人,阎温手中抓着操纵她的丝线,她的手中捧着阎温想要的一切。
她捧给他的,不止是一个结发为夫妻的承诺,不止是一个阉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真情,还有阎温朝思暮想,渴求至极的东西。
他困兽一般挣扎,对天嘶哮,他能召唤雷电搅弄风雨,却始终被礼法制度天下人言死死束缚,他身有一层层挣脱不开的锁链,让他哪怕挣的鲜血淋漓,也不曾挣脱分毫,却不想如此被十九轻轻巧巧一句话尽数的斩断。
你可愿堂堂正正做我皇夫?
带着酒气,带着醺然,听起来如此轻飘飘,却如一记裹挟着惊雷电闪的重锤,狠狠砸在阎温的心上,砸在他的灵魂上。
儿女情长,于阎温来说,永远也比不上手中权势。
十九的结发为夫妻,固然让他动容,让他心生暖意酸涩而甜蜜,但是真正撼动他的心魂的,却是她口中堂堂正正四个字。
阎温什么都有,唯独缺这个堂堂正正。
十九手中举着盒子,她本就有些身形不稳,阎温却只是近乎面目狰狞的盯着她,久久没有回应。
佳酿劲头太过,又酒不醉人人自醉,十九几乎已经看不清阎温的表情,错过了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那其中包含着狂喜算计,甚至是疯狂和邪佞。
许久,十九都举不住了,心说你答应不答应,倒是给个准话啊,她好歹也是个女子,女子先开这个口,已经是很不要脸了,若不是实在喜欢这个老家伙,想要安他总是不稳的心,十九其实也不好意思的……
眼看着她便要朝着阎温身上摔,阎温这才伸手拖住她,手上的力度过猛,捏的十九一疼,神志倒是清明了一些。
“大人……”十九凑近阎温看他,“大人可愿意吗?”
阎温总算是轻启嘴唇,因为竭力压制心绪,显得语调格外低沉,“我一个阉人,如何能做陛下的皇夫呢。”
阎温说这句话,不过就是用来敲打自己,只不过他的心早在十九说出那一句堂堂正正的时候,便已经疯狂,他自己都不知用何种办法,才能压制。
十九听了,却嘿嘿的笑了起来,她将簪子放在桌上,拿起匕首,也不顾阎温什么脸色,直接拆开了他头上发冠,长发散落,十九挑起细细的一束,直接自己动手割断,然后放下匕首,拿过簪子,朝其中的空心处塞。
嘴里嘟囔着,“这全天下都知我是傀儡……”十九说,“可我身后有你,即便是傀儡,也是古往今来,权势最重的真女皇。”
十九将头发放好,转头挑眉看了一眼阎温,手上将发簪的刀鞘插回去,抚摸了一下簪子,递给阎温。
“朕既是有权有势的女皇,那么……”十九轻笑,“朕说你是谁,你便是谁,朕说你是朕的皇夫,你便是朕的皇夫,大人……嗝!”
十九打了个酒嗝,继续道,“大人以为如何?”
阎温头发都披散,狭长的眼眯成一条细缝,面上神色不知道想着什么很阴沉,可嘴角却带着笑,他本就生的凌厉,这一副形容若是别人看到,不吓尿也吓哭了。
也就十九,还能一个劲儿朝这活阎王怀里钻,抱着他的脖子啃,撒着娇问他好不好……
阎温抱着十九,手掌在她的后背狠狠搓了搓,先拿过桌案上盒子里装着十九头发的发簪,将自己头发拢了拢别好,然后才推开十九,将她手中装着自己头发的发簪接过来,拆掉她原本的发髻,为她挽发,别好了簪子。
十九痴痴的看着阎温,阎温一把勾过她细软的腰身,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回答她,“结发为夫妻。”
说着,便铺天盖地的吻下来,直亲的十九呼吸不畅,唇分时脑子更晕眩的厉害,躺在软榻上埋在阎温的怀中,朦胧着一双眼气喘不止。
两人的头发都半散不散,阎温半倚在软榻上,手掌慢慢的摩挲着十九的脑袋,小案已经翻了,饭菜水酒全都扣在地上,中途三回听见声音进来看,结果见两人啃在一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去的。
十九趴着侧头看阎温下颚凌厉的线条,他微眯的眼,还有他微微散开的衣襟,几乎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伸手摸了摸阎温的脸,摸他高挺的鼻梁,心里不合时宜的想起曾经在窑子里面帮着那些姑娘改舞裙做绣工的时候,听人说,男子手指长,双腿长,鼻峰高挺,便定是那活很壮观。
十九想到阎温原本该是个多么好的人,如今残缺……虽然残缺也挺可爱的,可是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老天何其的不公,待这样好的一个人如此刻薄。
十九双眼中满溢心疼,阎温这一会儿的功夫,几乎已经将他如何走到那个堂堂正正的大位上的每一步,都已经想好了。
感觉手心上一热,有温热的水珠砸在其上,阎温垂头,正对上十九的视线,她枕在自己的手掌,嘴唇和眼睛甚至鼻子都红红的,她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眼角滑向他的掌心,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浓重的深情,有那么瞬间,连阎温都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这个小东西,难道就因为那样一次无心施救,便如此深情厚意么?
阎温觉得自己生长到如今,总算是得老天眷顾了一次。
他垂下头,亲吻十九流泪的眼睛,整个人俯身将她笼罩,将她密密实实的搂紧,而后辗转深吻……
主意是十九出的,求婚求爱的也都是十九,但是着手开始的人,却是阎温,不用十九操一丁点儿的心。
十九是想着,这一次瘟疫,皇城中的世家公子,有不幸殒命的,阎温可顶替其身份,入宫为皇夫,到时候即可名正言顺,又能够庇护痛失爱子的世家,这也算两全其美。
阎温听了之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十九好一会,最后感叹一般道,“陛下还真是为老奴操碎了心。”
十九:“……您能把老奴这两个字扔了吗?大人你每次这么说,我就想起青山……”那张橘皮老脸。
阎温皱了下眉,有心想说他可是比她大了整十岁,十年的时间,便是十九还在兜尿布的时候,阎温已经在宫中苟且求存了。
可是最后阎温也只是笑了下,不阴不阳道,“看来陛下是嫌弃我老了。”
十九赶紧凑到阎温的身边,一顿哄劝,没想到这随意一句话,这就又触了老东西的脆弱之处。
好赖将人哄的笑了,恶意的在心中想到,要是他有天知道,自己一直在心中喊他老东西,不知他会是何种表情。
不过阎温属实是比先前好了不少,不满意马上就会表现出来,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直接呵斥十九,十九竖着耳朵听了,一通溜须拍马指天保证下次不再犯,也就过去了。
时间如同指间沙,飞速流逝,攥紧亦不可留。
十九想要与阎温共白头,更想跟他天长地久,初春的嫩柳,在她一个没注意的功夫,就挂满枝桠。
两人整日在凤栖宫中黏糊,除了处理奏章,大多时间都使一起吃好吃的,一起出宫去玩。
这一日两人又出宫,在一间酒楼的雅间刚坐下,十九就听隔壁有人压低声音谈话。
“你们听说了吗?阎王据说抱病多日,近日身体每况愈下,宫中太医都无法医治,正在广招民间医师,说是能医好了,便赏金百两!”
“这谁不知道啊,哼,作恶多端,天道好轮回啊……”
“阎王虽然是心狠手辣,但是年前的那场瘟疫,若没了他恐怕……”
“哎呀,不提他不提他,他要生要死都是上天命数,我倒是可怜女皇,被他拿捏在手心,据说还夜夜……”
十九和阎温面面相觑,作为两个当事人,这一番评论,四个字就能概括——狗屁不通。
不过这皇城中天子脚下,正是阎温掌控最严密的地方,但凡掌权者,无人不忌讳这些捕风捉影的,尤其是关于重病这种无稽之谈,他怎么会任凭市井中流出这种流言?
十九看向阎温,很显然阎温也听的分明,但是他脸上不仅毫无怒色,反倒是对着十九挑了下眉,招呼小二点了招牌菜。
十九心下瞬间明了,瞪大眼睛,抓着阎温的手高兴的摇了摇。
嘴唇动了动,却碍于这里不适合谈论这个,只是掐了掐阎温的手指。
十九自那次求婚之后,已经催促了阎温好多次,阎温每次都说不急,十九一度怀疑他是想要反悔。
可是她送的发簪,阎温日日戴在头上,从未换过,十九甜蜜也忐忑,其实她是想要尽快和阎温成婚,无论顶替的是谁的名号,大臣们即便是心知是他,也没几个敢出来阻挠。
尤其是像今日这种言论听的多了,世人大多数都记着阎温如何狠毒,心知他为民做了什么事,也是一副讳莫如深不愿多提的样子,左不过是介意他阉人的身份,世人总是刻薄又狭隘的。
成为皇夫,阎温便可名正言顺的把握江山,这天下就算知他冒名顶替又如何,百年之后,史书上谁敢写奸宦祸国?他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夫。
不过十九这些日子,每每一问,阎温便顾左右言它,十九心急也无法,但是今日看来,阎温这是早已经计划上了!
一顿饭十九吃个什么都是甜的,晚间两人乘车回了皇宫,一进凤栖宫,十九便跳到了阎温的后背上,欣喜到,“大人将吉日定在何时?!”
阎温嘴角带笑,背着十九到了凤床边上,朝后一仰,将人枕在身下,抓着十九的手亲了亲,“四月。”
那不是还有一月!
十九想要跳起来,被阎温压着没能跳的起来,只好捧着他的脑袋,激动的啃他头顶。
阎温无奈起身,将十九抱在身前,朝着她不老实的小嘴亲上去,感受她的喜悦,也传递自己的欢欣。
三月中,皇城中掀起一片无声的狂潮,当朝大太监阎温重病,缠绵病榻一月终是没能抗住。
没有举国哀痛,没有朝中大乱,出乎十九预料的,也没有百姓欢腾拍手叫好的场面。
“阎温”死了,他们总算想起了这个口口唾骂的奸宦好处。
他设济世医署,开放渡民船,安置流民乞丐,在瘟疫来袭时救他们性命,救流民奴隶,灭奸臣,又设立碧水司,奸恶贬斥为奴,救人施善,开垦荒地,沙场拼死,只要达到标准,便可脱奴籍……
诸如此类,桩桩件件,总算没有被无声的埋没,这细细碎碎的,尘埃一般看似渺小又数不尽的好,都被这一个死字,掷地有声的砸了起来,让人看到了。
十九几欲落泪,但是每每看到阎温仍旧伏案不知疲倦的样子,便忍住这眼泪,替他高兴起来。
“奸宦”死去,朝中未曾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十九总算是名正言顺的“亲政”在四月飞絮漫天的时候,再次举行选夫大典。
没办法,过场还是要走的。
阎温同十九两个,晚间的时候趴在凤床上研究了多天,才总算是定下了,顶替了人选,这人还是个老熟人,只不过他不是死于瘟疫,而是……跟女奴私奔了。
堂堂御史次子,风光霁月才华横溢,曾经能入得阎温的眼,被选为备选侍君,自然不是尔尔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