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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她。
可刘藻还是没有来。
前殿已无动静,静悄悄的,宫人虽多,却无一丝声响,静得有些沉闷。
“毕啵——”火盆中炭火烧出一声脆响,在这静室之中,犹如惊雷一般。刘藻受惊,望向火盆,胡敖暗叹了口气,恭敬上前,陪笑着道:“李相那头恐是要忙一夜,陛下可是要在此等候消息?”
刘藻顿时满心慌乱,愧疚。
李相……
丞相换了人当。谢相已不是丞相了,她将做了十六年的相位让了出来,信任她,依赖她,将自己托付给她,随她入宫。可最终,却只有一个妾室的名分。
胡敖不知说错了什么,皇帝容色惶惶,可谢相就在里头,她们隔着薄薄一堵墙,总不能这般枯坐一夜。他愈加小心,斟酌着词句:“时候不早,陛下还未用膳,可要保重圣体啊。”
刘藻立即就站起来,道:“快摆膳。”
她倒不觉得饿,可谢相自蓬莱至宣室,一路奔波,又听他们议了许久的事,必是累了。她怎么连这个都思虑不到,还要胡敖来提点。
刘藻更内疚,大事做不好,小事顾不到,她只觉自己无一事可成。
胡敖不知她的心思,见她要传膳,忙高兴地去了。
他一走,殿内更静。分明是日日都来的宫室,刘藻却像是到了一处生地一般拘谨。她望向内殿的门。
其实只是一道帘子,细竹编制,直垂到地,阻隔开前殿与后殿。刘藻走过去,欲掀开门帘,手一碰到冰凉的帘子,却又迟疑了。
她知道谢相不会怪她,纵是今生今世都立不成后,她都不会怪她。可刘藻觉得没颜面见她。
“萌萌。”谢漪的声音响起。
刘藻手一颤,掀帘进去,极力欲显出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模样,打算与谢漪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无妨,朕将他们全下狱了,看谁还敢再反对。”
可一到了里头,她却连一个笑容都撑不出来。
册封婕妤便是退让,表示她不再执着于立后,来日改口,便是失信于民。
她命人将孙次卿与同党都抓了,用的是谋反的罪名,可反对立后的不只是他们,其余大臣中不乏耿介忠直之辈,她又该罗织什么罪名去抓他们。
一桩桩都是阻挠,都是为难。
她走到谢漪身边。谢漪穿着一身青色的襦裙,她去了相位后便不着官袍了,看上去愈加温婉。刘藻已准备好听谢漪的安慰了,她想待谢相说完了安慰之词,她便要显出释怀的模样,以免谢相担心。可不想,谢漪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责备。
“怎么让我等了这样久?”
刘藻语塞:“我……”
谢漪让她到身边坐下,又责备了一句:“又让我担心。”
她没有张口便是安慰,反倒让刘藻不那么拘谨,她低下头,抓住谢漪的手:“都是我不好。”
胡敖奉了饭来。早已烹制好热着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摆食案碗箸,端上佳肴美味。全是谢漪爱吃的菜色。朝政之上,胡敖不太能摸清刘藻的心意,但在她对谢漪这一点上,总是能猜得透透。
刘藻果然满意。
谢漪食量小,半碗饭也就饱了,她并未立即搁下竹著,而是随意夹了菜在碗中,陪着刘藻,让她多吃一点。刘藻食难下咽,可谢漪看着,为不使她担忧,终是咽下了整碗米饭。
“早些歇了,明日且有的忙。”谢漪令撤下食案,示意刘藻起来,回寝殿去。
孙次卿谋反,又牵涉出一大串的大臣,还有济阳王也要派人拿回长安。民乱虽已平息,但后续之事不少,哪里来的百姓,所辖官员在做什么,该问责的问责,该处置的处置。
事情一摞垒着一摞,总是忙不完。
刘藻想到孙次卿便皱眉不止,但她没说什么。孙次卿死罪是逃不了了,可刘藻却不觉得如何快慰,乃至连审讯都提不起什么兴致。
她们同去了温室殿,各自洗漱后,躺到床上。
刘藻睡不着,抱着谢漪,埋首在她颈窝里,呼吸声一下接一下,十分低沉,像是刻意地使自己平缓下来。
谢漪觉得萌萌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信心满满地脱开了母亲的手,走出两步,却跌了跤。跌疼了,受挫了,她会立即回头寻找她,要她的安抚。而她甚至不必多用心,责备也好,宽慰也罢,只需将目光注视在她身上,萌萌便又会重得勇气,继续去对抗世俗。
谢漪轻轻拍她,用下巴轻轻地摩挲她的头顶,刘藻被她这般温柔的呵护着,积蓄了许久的怒意、委屈与愧疚终于如洪水一般喷涌出来。
“他们,欺人太甚!”
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刘藻痛骂了一通,缩到谢漪怀里。谢漪摸摸她的眼角,果然是湿的,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既心疼,又无奈,苦中作乐间,又觉颇为好笑。
夜深之后,终归是累。刘藻发泄了一通,精神舒缓下来。谢漪拍拍她,哄她睡觉。刘藻合起眼睛,即将入眠之时,她又模模糊糊地睁眼,抓着谢漪的手,反复地唤她:“谢相。”
“我在这里。”
刘藻含糊着道:“都怨我。”怨她不够强大,怨她不能强顶住民意。
“怎么能怨你?”她做得已够好了。谢漪柔声道,“也不是全然没好处的。至少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必再遮掩,不必再分离了。”
刘藻没有应话,谢漪以为她睡着了,正要替她掖一掖被角,刘藻却辞气朦胧地说了一句:“我们不能就算了。”
说完,方当真睡过去。
谢漪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宣室殿中带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她其实不怎么在意名分,但刘藻在乎。
与皇帝而言,名分并非单单是情意证明,有时是护身符。妃妾与皇后之别,如天地之差。妃妾有过,杀罚随意,皇后有过,则需大臣朝议。武帝以子弱母强,杀赵婕妤而立其子,若是赵婕妤是皇后,哪怕武帝有此心,大臣都不会答应。
更远些说,倘若不幸,来日她走在谢相的前头,谢相若只是妃妾,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但她是皇后,便有礼法保护。便如当年,她再如何厌烦太后,也不能杀她,只能将她迁去长门宫,连一应用度都不能短她。
隔日刘藻起得甚早,她何时走的,谢漪都未发觉。
待她醒来,胡敖已备下了朝食,侍奉完谢漪用膳,他也没走,而是取了一堆奏疏来,与谢漪禀道:“这些日子婕妤在蓬莱,消息不通,不知朝事,陛下要审孙贼,分身乏术,奏疏便由婕妤代阅。”
竹简堆砌得约有一人高,这数量,必是将底下呈入宫的奏疏都送到此地来了。
谢漪怔然。
胡敖招了招手,一名文臣上前。
朝中大臣,谢漪个个都认得,自是一眼便认出,此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