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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绺儿不叫绺儿,她有一个更加动听的名字。
兮月。
兮月十五岁那年,赶上古昌城盛大的灯会。她跟在叔父身后,身形娇小的惹人悲悯。叔父的背有些驼,脸像是一抹沾满了脏水的红帕。
街巷上,掌了灯,人群蒸腾,烟火焚城。
兮月抬眼望望天幕上绽开的烟花,突然无可救药的绝望起来,她忆不起双亲的模样,自己像是旧朝的遗孤,无可依附。她禁不住羡慕起那些个绽开的烟火:烟火尚能绚烂如斯,即便之后化为灰烬,也热热烈烈的过了一次生。而自己,十五岁的豆蔻,却不知道明天是东城还是西山,怕是就此死了,也只不过是一座薄坟,三五日便身入狗腹。
她就这般怔怔的看着天,瞬间泪流满面。
叔父见她停住了脚,有些不耐,但今日似乎出奇的和善,淡淡的道,兮月走累了?还没到城中,这里的烟火比不得城中的繁华,快些走吧。
兮月脸上倒影出一朵迸裂的火,没有言语,敛了敛裙裾,自顾的往前。叔父看着她单薄的背,脸上露出一丝猥亵来。
而兮月琐碎的少的可悲的记忆也若这绚烂寂寞的烟火,绽开来灼烧着心内几块最为敏感的肉。
亦是一所鼎盛的人家,姓柳,这样的人家似是总与天地结仇,所有的钟鸣鼎食似乎都是为了日后的悲金悼玉。而,无论你多少钱财,多大的权势,也终有树倒猢狲散,凄凌背西风,独个悬高梁的一日。或是因为子孙不肖,或是因为更朝换代。或是,只是因为某一日一个丫鬟丢了一只当做玩意儿的绣春囊。
兮月所有可考的追忆都逼仄在这所人家,空白直至荒凉:初生婴孩胎发如炭,百岁之日抓阄夺世,宾客们的觍颜阿谀,初为人母被咬的殷红的乳,老管家面上横陈的沟壑,前院巍峨的苍梧,庭前苍翠的湘妃竹,开得讶然的秋海棠。
世人就是这样,繁华起来恨不得食金啖玉,如厕也要声势铺张,稚幼的后代耳濡目染,贵族习气,却也染上昂贵孤傲的气质品性,让人一眼便认得出是谁谁谁家的公子千金。
起家极尽艰辛,败落却总显得一蹴而就,不留喘息的空隙。当朝的权贵轻重不得,如狼似虎,今日还是他府上的座上宾,明日便带了兵马刀刃相向,将常往来的府邸查抄,多少金银古玩,主人辛苦收集了半晌,还未来得及欣赏把玩,便入了他人囊中。妻妾哪里有贞洁烈妇,如同一场陌生人之间的春宵,颠鸾倒凤,交股而眠之后,晨露微曦,便四散而去。香艳都趁着夜色遮掩,撩人却虚幻难辨。
一家的公子千金,成了覆巢完卵,老爷夫人下了狱,下人四散,只有老管家忠诚,誓死要为柳家留下单薄的血脉,躲避追杀,走走停停,最终,兄妹姐弟天南海北,隔了山水,从此再未相见。老管家也在逃亡的路上,耗尽了最后一丝声息。
兮月跟了叔父,叔父自幼纨绔,剩下仅有的家财也败在了青楼烟馆,身子也随着颓败,早早的死去。婶婶生来水性,叔父死的当月就嫁了人,兮月替叔父守灵,满了日子,家里又多了男人,婶婶让她仍旧叫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