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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头皮一紧,纷纷低下头,生怕菁姐在人群中看自己一眼。
这位女士每次讲卷子碰到错难题,必然要把齐嘉豪拎起来怼,光怼他还不够,还要一个一个点人起来讲语法和答题思路,讲不出来就站着。全班四十多个人,在她的课上能站三十多个,换谁谁不怂?
她抬起头,目光绕着盛望转了两圈,最终落在他后桌:“江添。”
全班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整齐划一地看过去。
江添倒永远是那副脸,一点儿也不犯怵。他拿起桌上的卷子,正要抬脚,就听杨菁说:“把你前面那位的卷子递给我。”
江添瞥了一眼前桌盛望的头顶,说:“卷子在桌肚里,他挡着呢。”
杨菁说:“哦,那掏一下。”
“……”
江添不是政教处出身,没练过掏人桌肚的本事。他撑着桌子看着前面人事不省的那位,有点头疼。
他看了看杨菁,走到盛望旁边往桌肚里伸出手。
盛望那件校服看着挡得严严实实,其实边缘都是空的,江添手臂擦过布料褶皱的时候,脑中倏然冒出一个没头没尾的念头来——
这人真的有点瘦。
他在桌肚里摸到那三张卷子,正要抽出来,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就见趴在桌上的人动了一下,从右手手肘处抬起头。他额前的头发被压得微乱,眼睛半睁着,眼里含着一弯浅浅的光。
“你干嘛?”盛望问,沙哑困倦的嗓音中透着一丝被吵醒的不耐烦。
江添手指蜷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讲台上的杨菁,低声冲盛望说:“上课了。”
说完,他抽出手直起身,把卷子递给了杨菁。
盛望闷头趴了三秒,蹭地坐了起来,一手捂着脸靠上背后的桌子,含混地轻声问:“上多久了?”
江添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压低了声音也改不了那股冷调的质感:“40分钟。”
盛望一脸懵逼:“???”
直到杨菁抖了抖他的卷子,说:“一般课代表的话,这种练习卷错4到5题,不知道盛望同学能不能比肩一下。”
齐嘉豪朝这边的方向瞟了一眼。
杨菁说:“好,我们来看第一题。”
盛望消化了半晌,终于明白这是刚开始上课的意思。
他绷着脸坐了片刻,摸出桌肚里的手机,调出江添的微信号给他发了50个白眼。
罐装:您是不是缺少毒打???
第13章 英语卷
杨菁拿着卷子讲了五分钟,一抬头,发现生病的那位正支着头转笔、转尺子、转橡皮。反正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就没有他转不起来的。
这大概是十几岁男生的通病。
她瞄了几眼,终于想起来:“盛望?”
“嗯?”被点名的那位摁住笔。
“我差点儿忘了,你是不是没有卷子可以看?”杨菁说。
盛望干笑一下,心说你不是差点儿,你就是忘了。
杨菁以前征用齐嘉豪的卷子,从来不用管售后,齐嘉豪会自己挪着凳子跟旁边的同学合看,带支笔带个本子就行。
a班这帮学生分为两派,一边是“考完到处对答案”派,另一边是“考完管它去死”派。齐嘉豪属于前者。
这一派系的成员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是他们亲手做的题,从流程到答案都能背出来,包括作文。像英语这种选择题为主的练习卷,背起来更是小菜一碟。
所以就算看的是别人的卷子,齐嘉豪也知道自己哪题对哪题错,及时订正在本子上就行。
至于盛望……
一看就知道是“考完管它去死”派。
杨菁见不得学生闲着,答对了也不行。于是她下巴一挑,指使盛望说:“找个人合看一下。”
盛望“噢”了一声。
找人合看还不简单?他站起身,拎着椅子就要往前挪。却听见杨菁补充道:“你搬着椅子去后面,跟江添凑合一下,行吧?”
不行。
盛望心说后面那位还欠我一顿毒打,并不想凑合。
但杨菁的理由很充分:“我估计你跟江添的正确率差不多,凑合一下刚好。至于高天扬……你就给他留点面子吧,啊。”
菁姐上课必怼高天扬,已经是日常了,简直防不胜防。
盛望拖着椅子来到后排,坐在江添右边。虽然他并不记得自己的答案,但还是装模作样带了一支笔。
起初他还是收敛的,坐得离桌子一尺远,看卷子还得倾身。
江添瞥了他好几眼,最终还是没忍住说:“桌上有钉子扎你么?”
“没有啊。”盛望心不在焉地随口一回。又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嘲讽他的坐姿。
盛望斜睨着他,把椅子往前挪了一步。
有一有二就有三。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盛望一会儿挪一下、一会儿挪一下,很快就两手都上了桌。
杨菁讲题速度不慢,但毕竟有三张卷子150道题,错题多的人着实很忙碌,而错题少的就非常无聊。
因为生病的缘故,盛望本就有点头晕脑胀,再加上江添的卷子几乎挑不出错,他听了一会儿便犯起了困。整个人越伏越低,手臂占据的地盘也越来越大。
他两手抵着下巴,在瞌睡中左点两下头、右点两下头,忽然胳膊一滑,小臂碰到了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贴着皮肤传导过来,盛望迷迷瞪瞪靠了片刻,一个激灵惊醒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总是容易尴尬,某句话、某个眼神、某次接触都会让人收敛起来,不明就里、不知缘由。
盛望缩了一下手肘,江添也换了个动作,靠近他的那只胳膊干脆撤下了桌。
对方避得太明显,小少爷又有些不痛快了,心说碰一下会毒死你么?让得那么快。
杨菁恰巧讲到第二张卷子的末尾,浑身不自在的盛望终于挑到了一道错题。
他总算找到了一件可做的事,拔了笔帽在卷子上划了叉,熟练订正起来,还记了一排笔记。
盛望给最后那个g画了潇洒的大尾巴,画完一抬头,就见江添捏着红水笔盯着他,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盛望:“干嘛,牙疼啊?”
江添说:“我的卷子。”
盛望:“……”
他垂眸看向卷子,那笔狗爬字因为格格不入而显得张扬醒目,存在感极强,还斜着往上飘。
盛望讪讪地盖上笔帽,“噢”了一声。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模样极具欺骗性,垂下眸子的时候会显出一丝孤零零的气质。
但实质上,那只是在百无聊赖地发呆而已。
他刚呆了没几秒,忽然听见桌面“沙”地一声轻响。抬头一看,推出去的卷子居然又回到了他面前。
江添把红笔丢到桌边,整个人向后靠上椅背,一副放弃听讲的模样。
他从桌肚里抽出一本英语竞赛题库来,眼也不抬,对盛望说:“写吧,免得你闲得慌。”
杨菁时间把控得很好,两节课刚好讲完所有题目。
盛望纡尊降贵地帮江某人打叉订正,并手欠地给他算了个分。150道题错了5道,换算成120的满分,总共只扣4分。
江添刷完一页竞赛题,对完了答案,又在页面上折了个角。他从书本里一抬头,看见自己的练习卷卷首多了一个鲜红的数字:116。
这丑东西不用看也知道出自谁的手,江添抿着唇移开眼,把盛望偷拿的红笔抽走,冲前桌比了个手势,请他滚蛋。
盛望拖着椅子回到座位,杨菁正在总结陈词。她掏出自己的红笔,伏在讲台上给盛望批卷子,一边划拉一边说:“总体做得还可以,错了七八道吧,放在正式考试里正确率还是拿得出手的,但离顶尖还有点距离。”
班上同学缩了缩脖子,就这次的难度,只错七八道已经很牛了,起码在a班内部能排到前五。
杨菁收起红笔,朝课代表齐嘉豪抬了抬下巴,问:“你呢,错几道?”
齐嘉豪从盛望那边收回目光,冲老师笑了一下说:“4道。”
“噢。”杨菁又问:“江添呢?”
“5道。”
“还行。”
齐嘉豪挑了一下眉,坐直了身体。杨菁朝他瞥了一眼,对众人说:“我一会儿去印点卷子,课代表下午记得去办公室拿今天的作业。好了,下课。”
铃声一响,高天扬蹭地转过头来,他拎着自己的卷子对盛望说:“不对啊!”
盛望正准备继续补眠,闻言敷衍地问:“什么不对?”
高天扬说:“你哪有错七八道?”
盛望没太在意:“菁姐不是说了么。”
“我150道全抄你的,刚刚跟着评奖对完了,根本没错七八道。你牛逼大发了你——”高天扬还想继续说,突然听见身后高跟鞋哒哒靠近。
他扭头一看,杨菁正拿着盛望的卷子朝这边走来,这货顿时没了音,冲盛望一顿挤眉弄眼,老老实实坐回去了。
“喏——给你。”杨菁把卷子拍在桌上。
盛望接过来一看,就见三张纸上划了三道长勾,一个叉都没有。
全对?
盛望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高天扬嚷嚷的原因。
可是既然全对,为什么杨菁要说他错了七八道?
正纳闷呢,杨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趁着大课间,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附中的大课间在上午两节课后,一共30分钟。礼拜一是升旗兼批·斗大会,礼拜二到礼拜五是跑操,周末两天则是自由活动。
这天的大课间天公不作美,闷雷滚了一早上,终于化成了倾盆大雨。跑操作废,这30分钟就成了自由活动时间,楼上楼下的学生活像老鼠进米缸,撒欢疯闹,引得好几位老师追出去训。